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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晚上什么都没吃。到夜里小孩们都睡了的钟点,有人听见什么东西发出咚的声响,像恐龙巨大的身躯倒在地上,天津的地又硬又冷,这是一片盐碱地,不生寸草。

后来柯向瀛偶尔会梦到姜明。还是在他们那个六楼的小独单,他看见姜明走进卧室,拉开窗子,他先踩到床上,然后一撑,便翻了下去。但那是白天,柯向瀛特别确定,他跑到窗边,楼下是游行的队伍,人特别多,有过去在广场上那么多,好像整个机车厂,不,是整个天津市的老国营厂子的人都来了,他们手里没有那种白底黑字的横幅,他们手里是手风琴,小号和快板,轻快的旋律回荡在宽阔的街道上,每个人都穿得特别干净整洁,打扮的漂漂亮亮,就像爸爸妈妈说的五十年代的劳动节大游行那样。他们都有结实的手臂和肩膀,姜明掉下去,就像羽毛掉在水上,他被大家稳稳托住,再放下去,他什么事儿也没有。姜明抬起头,笑着朝柯向瀛挥了挥手, “ 回见! ”

队伍蜿蜒地往前流淌着,像一条红色的河,柯向瀛在梦里模模糊糊地觉得,他们一定能去到一个好地方,他便也笑着招手说,“回见!”

第40章 非虚构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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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写下第一行字的时候,我本以为自己最多只能回忆起那些快乐的片段。那时我很喜欢从沙发上往他背上蹦,他就很粗鲁地把我过肩摔摔到床上,然后咯吱我。我会抢他最爱吃的羊肉串上倒数第二块肥肉,半夜睡不着就把他也摇起来,胡编一个非洲洋葱国的童话,打扑克时出千,在家给他剪一个特别丑陋的发型,偷最后一根烟,吃西瓜第一口瓤……这些蠢事我干起来乐此不疲,姜明只被我真正惹急过一次,他的报复是把我自行车带扎了,然后自作自受地骑摩托送我上班。

比起我,姜明不太会主动开玩笑:他只会假装自己没带门钥匙(我不喜欢带,怕丢)。有时从我们还没下公交车就开始演,有时在家门口演。我总是上当,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说谎对于姜明太难了,他做不到。这也是为什么我直到现在也不清楚,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说的分手是真是假。

和姜明相反,我非常会撒谎。是的,撒谎,我告诉编辑这是一本自传体小说,他觉得我很真诚。他真傻,竟然意识不到我把自己朱红色的罪通过文字洗得白雪一样。如果说这个故事里谁最不应该得到同情,那就是我,是我在一个人理想崩塌的时刻给了他爱情,可难道爱情能让人活下去吗?

现在是2019年。盛夏已过。我仍住在天津梅江,打开电脑,Facebook上和我互相吹捧的美国作家们正在转发一个瑞典女孩关于气候问题的发言,她说,How dare you! 这些西方人身上天真的勇武是我不具备的,他们可以轻松地对一切自己看不惯的东西发声,这些人说你们怎么敢超标排放二氧化碳,怎么敢打女人,怎么敢支持以色列,怎么敢把少数民族关起来,怎么敢把小公鸡放进碎肉搅拌机里,怎么敢歧视同性恋。重点在于这个指责的姿态,我常常通过文字想象他们伸出的食指,又直又硬,那么白皙光洁,就像他们说的道理。

姜明的食指关节部位有些扭曲,他干活太多,茧子一层叠着一层。机车厂倒闭那段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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