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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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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做,只是在黑暗中一直抽烟,他把烟灰缸堆满了,放在窗台上,尼古丁大概给了他微弱的安慰,就像天上目力所及,为数不多的几点渺茫的银星。

天亮后他做了扫除,把昨天砸碎的东西收起来倒掉,拖了地,擦了柜子啊玻璃啊台面啊等一切他能擦的东西,他甚至给一直拖着没修的一个水龙头换了橡胶阀。前天买的福字和吊钱,也都被姜明贴到玻璃上,可惜今年柯向瀛没有写春联,他们的门框就只好白在那里。

邻居说中午时看姜明下了趟楼,没人知道姜明去了哪里。如果他只是在城里转转,那或许还好,但如果他往老厂的方向走,想去凭吊些遗迹,那他只会殊无收获。机车厂已经被推平了,最后那批机械大概还是处理了废品,厂区里的铁轨听说早已被人陆陆续续偷着拆开卖掉,几个老板靠地皮大赚一笔,周鹤还是和杨娜一起去了美国,他说到底爹妈生我们,就是叫咱来人间享福。那些陈词滥调,说什么一个人被苦难折磨,就像被烈焰锻过,他将变得更纯净,“烈火中永生”,但其实这都是瞎掰。灰烬里不会有什么水晶的心脏,那里面嘛都没有。人就不应该受苦。姜明觉得挺对,他也不喜欢用美好的辞令去包裹伤口,柯向瀛试着这样做过,但显然没用。

现在这块空地已经被蓝色的塑料板子围起来了,彻底成了一片大工地,黄色的吊车耀武扬威地蹲着,按广告招贴画看,不久一个崭新的购物中心就要被建起来。这也不错,至少说明总归有不少人富了起来,每次在滨江道,在劝业场,看人们跟拿东西不要钱一样,姜明都这样想,他也只能这样想。

要是他扒着挡板的缝隙往里面看,就会发现里面一点旧日的遗迹都没了,连那些栽在食堂浴室一带的花树都被铲了个精光。那里原本的梨树和海棠,还是姜明刚进厂那年大家提议栽的,当时他们厂接了德国客户的一个大单,正风光无限,厂领导就说要改善工作环境,已经不记得是谁首先说的,总之就是某个工人吧,他说咱厂是不是有点秃?轻机厂新宿舍区才种了梧桐……

转年海棠就开花了,春天时,差不多每个进食堂吃饭的人身上脚底都得沾上些粉色,有些女工便爱去揪花,甚至有一株差点叫人揪死了,后来还是大伙一起商量着,说这是厂里的财产,谁再手欠,罚他20。

至于梨树,实在养了好几年才开始结果,却又小又涩,这自然是姜明他们这些青工偷着攀上去摘了品尝后得出的结论。小伙子们包裹在工装里的长腿从树梢上垂下来,一听保卫科的大爷老远传来的咳嗽,他们的笑声就像蓝色的梨花一样飘满枝头。他们利落地跳下去,然后撒腿跑得飞快。

谁知道这些大树都被砍去做什么了呢?

日暮途远,人间何世。心急的人已经放起鞭炮了,城里弥漫着幸福的味道,我们不在春节的时候说死,说穷,说倒霉,说一切的不如意 —— 哪怕现在已经是 1997 年了。

姜明下午时可能给姜灿打了个电话,她不在,他就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他后妈接的,说姜亮和同学到新安打电动去了,他后妈问他过年回不回家,姜明说不回;后妈犹豫了一阵,最后说,你想回就回,不用管你爸,我和姜亮都没意见;姜明说,算了,就电话里给您拜个早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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