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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凤阁内,却只有静默的主仆二人。此时正是初阳破晓的清晨,阮太后却已靠坐在这里很久了,甚至她神色清明、双目迥然,好似整晚都没有睡过。
“吃掉我阮家的马场还不足。想把山陵以东的铁矿都吞下——他倒是比他父皇胃口还大。”好半晌,上首那美丽却难掩苍老的女人突兀出声:
“哀家实在忍不下去那个杂种了。”她的嗓音因太久的沉默带出了几分喑哑,尖利的语调在安静的晨光里尤显得刻毒。
挽姑心知肚明太后口中的杂种指的便是龙椅上的当今陛下。只是她却没有一点变了颜色,她依然靠坐在阮英环腿边的脚凳上,这时柔柔地为阮太后按摩起膝盖来。
阮英环舒服得发出一声喟叹。她的注意力不由得从黎南洲身上转移了一点。这权欲旺盛的女人稍稍俯下身,捧住了侍女的脸庞:
“歇歇吧,这样的活儿交给小丫头干。”太后轻叹了一声,“挽姑。我老了,你也老了。”
阮太后只在这个从小陪伴她的侍女面前不自称哀家。这个一辈子争强好胜的女子珍藏着为数不多的柔软,其中一份就给了她面前如姊如妹的这个人。
“主子哪里老了,”挽姑温柔似水地反驳,“我家大小姐分明年轻貌美一如当初。”
“就会哄我,”阮太后被逗笑了,“还年轻什么呀,都是个半大孩子的娘了。”
说到她的孩子——阮太后这时才想到黎南越,而后突然惊觉她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过他了。
阮英环其实自己也越来越难以逃避这点了:她总是会下意识地忽略黎南越。
她再怎样憎恶黎南洲,恨不得那个小贱种早日跟他父皇母妃地下团聚,也不得不承认南越这个孩子真是长得不好:愚笨暴虐,不学无术,专好逞凶斗狠,在世家百官之间未能结下一点善缘,不如黎南洲多矣。
可恨她这些年汲汲营营却是为了把这样一个不堪大用的孩子推上皇位。就因为他是个男人,就因为他是黎家的血脉——这让她心里不禁对自己的儿子也生出了一丝阴狠的恶意。
“安王最近都在做什么?”阮太后皱眉,“怎么都不进宫来给哀家请安?”
挽姑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
小主子从小就害怕主子,怎肯经常往太后身边凑?主子也从不肯亲近这个亲生的孩子,只知教小主子仇视亲父亲兄、盯紧皇位,其余时候都把他丢在脑后。
阮国公另怀心思,虽然也跟女儿阮太后怀着一样的目标——欲将黎南越推上大位,却只恨不得他永远这般顽劣蛮狠下去,将来才好作自己的傀儡人偶。
挽姑却不敢深想,更不敢戳破——太后从来懒得好好教导黎南越,是不是也暗藏了这样的心思。
但挽姑实在不愿怀疑她的大小姐对亲儿子也这样冷酷。阮英环就是挽姑的天,是她整个世界的中心,什么阮国公、皇帝、国师都不被这个婢女看在眼里,挽姑虽也心疼安王,却绝不会为他叫阮太后有一点点的伤心。
挽姑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还能做什么,便只捡着阮太后爱听的说。
“咱们家大姑娘正拘着安王殿下呢,说要他这一旬的功课都做好了才许出门,主子且不必担心小主子们。”
果然,阮太后一听阮大姑娘就笑起来了。
这位阮大姑娘乃是太后兄长的嫡长女,闺名静瑶,是阮国公府第三代出身最尊贵的大小姐。她生来端方美丽,又兼冰雪聪明,因自小在兄弟姊妹中就显出格外的不凡,言行处事皆为不俗,一直被阮国公带在身边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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