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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再见种建中一面——他刚才有无数话要讲,可人在眼前的时候,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连跟在明远身后的向华,也耷拉着脑袋,显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终于到了要告别的时候——明远与每一个人拱手作别,相邀来年,汴京或是杭州再见。
苏轼那边这时也送得差不多了,而苏大文豪此刻也有了七八分醉意。
明远和苏轼的伴当赶紧一起,将这位“好酒却无量”的“苏仙”勉勉强强扶上马。
苏轼在马背上歪歪倒倒的,明远在想,要不要干脆将苏轼扶进大车中。
他们一起出发,随行的几辆装着行李的大车和苏轼的家眷仆从等一起,已经先走了。如今只有一辆车驾在明远和苏轼身边。
却见苏轼忽然在马上直起身,攥住马缰,高声吟诵道:“难忘,文期酒会,几辜风月,屡变星霜④——”
明远心中回荡起强烈的同感。
汴京城当真在他的生命里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在这里结识朋友、铺开事业,更认清了自己在这个时空里活着的意义。
苏轼高声抒情之后,又放低了声量,似乎在自言自语,自问自答般诵道:“海阔天遥,未知何处是潇湘④……”
明远一时为词意所感,双眼酸涩,不忍心回顾。
如果回顾,他真的很怕自己会在这城外二十里的劳劳亭畔,站上一辈子,等那个人——
“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④。”
明远自行上马,用力握住马缰,微闭双眼,一时间只觉得对这座城市、对那个人的思念就像是路边青绿色的杂草一般,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心里却好生荒凉。
他一时只恨,恨自己文墨浅薄,腹内草莽。
古人思念起来,能作出“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④这样的句子。
偏偏他这没有文化的现代人就只能形容:“草——一种植物!”
第154章 千万贯
车马沿着南下的道路, 渐行渐远,随着天色渐晚,他们竟又来到了一座长亭跟前。
苏轼终于有些支持不住, 摇摇晃晃地从马背上下来,在亭中坐下。明远忙吩咐伴当取水来,喂苏轼慢慢饮下,以缓解他酒后的不适。
随行的马车,就泊在这座供行人休息的亭子旁侧。
明远一回头,刚好看见史尚与向华也都已经下马, 正跟在自己身后。向华无精打采地低着头,而史尚正拍着他的肩膀,似乎在低声宽慰什么。
明远心头忽然一亮: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这个小伴当的想法。
只是他才现在意识到, 是不是太迟了一点。
忽听远处道路上蹄声的的, 钉着蹄铁的马蹄急促地敲击着地面。
明远听惯了这个声音,一时感到无比欣喜,愁容尽去,笑生双靥。若是有不熟悉他的人在此,见到他这副容貌,怕是会像太白一般当场惊问:“白玉谁家郎?①”
但明远到底矜持了几分,只是从亭中站起身, 站定了在原地,打定主意不能随意泄露自己的心事。
迎上前的却是一个小“叛徒”,原本正立在一旁独自啃着路边青草的“踏雪”, 此刻竟一路小跑,迎上前去。
来人正是种建中, 他奔驰到近前, 翻身下马, 大步流星地赶来,伸手扣住“踏雪”的缰绳,又抬起脸望着明远。
踏雪这家伙却卖好似的,伸出脖子去蹭蹭种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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