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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缝间漏下一束束浅光来,适应后好似没那么黑暗了。
义庄角落里有些供过客休息用的草席子,陆双行从行囊中翻出了厚实的鼠紫裘衣给谢爵披上。天气寒了,不经意间说话便会呵出白气。两人坐在草席上,谢爵披了会儿又觉得热,干脆把裘衣盖在两人腿上。屋内半敞着两口棺材,一口装着画骨的枯骨,一口装着少年郎的尸首。一个衰老而死,一个却亡故在了十来岁的年纪。
陆双行心里一直憋着话没说,师徒俩安安静静坐了不知几许,他实在咽不下去了,轻声道:“这里离吴宅不过几里地,昨日夜里我们来还好好的,早晨吴夫人拉着我们说话,再回来时坟堆却已经出事了。”
吴宅的主人不会未卜先知、预先留下字条请师徒二人过去休息,且看字条的样子,确实已糊在门后有段日子了。他晓得谢爵不愿以恶意揣测热心人,但眼下发生的也是事实。谢爵不置可否,点了点头,却又说:“只是倘若如此,吴夫人为何要晌午放走我们呢?”
陆双行想了想,猜测说:“会不会是早起她才从家丁口中得知我们是剔骨先生。”
即便如此在吴宅中她也尚有动手的时机,陆双行说到一半,停了停继续道:“或许吴宅中并无人知晓她是画骨,这一动手她反叫暴露了。家仆总不会顾念主仆情分为画骨做事。”
“没错,”谢爵赞同道,他顺手拿过水壶,拨开了递给徒弟,“在土堡时我想明白了一件事,画骨是不会平白聚集在一起的。要不有共同的利益;要不,就是他们听命是有利可图。”
这大抵也是画骨与人的不同——极少为情谊聚散。也因此骨差从画骨口中问话颇为容易,出卖同伙对画骨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谢爵蓦地一笑,缓缓道:“所以我总以为,分骨顶是不会输给画骨的。骨差们因家破人亡、血海深仇聚集在分骨顶,恨是这世上最深最久的‘情’。不为利来,不为利往。”
陆双行不禁侧过脸看向师父,谢爵虽是在笑,但眼梢并为扬起,既像苦笑,又非苦笑,仿佛只是剩下些深深的疲惫无奈。也不知怎的,陆双行脱口而出道:“可惜恨并没有赋予骨差分辨画骨的能力。”
谢爵不说话,只是含着笑意看向他。好半天的沉默,几乎让陆双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谢爵垂下头,手指在屈起的膝上慢腾腾地点了几下,附和说:“是呀,我们拿什么分辨画骨呢……”
等待漫长,不知不觉夜色将至,一个下午谢爵没再说几句话,他是耐得住性子的,把陆双行这些年磨得也颇为耐得住。不过心耐得住是一回事,身又是一回事。此刻他站起来在屋里活动身子,边走边交代说:“你那手要小心。”
陆双行低头看看自己手腕,“嗯”了声,谢爵随口道:“也不知道老段和小被儿现在走到哪儿了。”
“小被儿是最机灵的。”陆双行说罢,谢爵停下脚步,转身看过来,慢慢道:“不知小被儿,乃至你的父母、若是能看见你们做了骨差,是会欣慰,还是心疼。”
陆双行不爱听师父提及从前的自己,抿起嘴直勾勾地盯着谢爵。谢爵却没什么反应,走到角落里那口半敞开的棺材前。他两手撑在棺材边缘,棺内少年郎安静地躺在此处,再也不会参与进他们的闲谈。十来岁的人,不知是什么收回了他的性命。
陆双行仍旧盯着谢爵,稍许,他低声道:“但他们死了,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了,不是吗?”
回答他的是良久沉默,谢爵再度看了过来,他似乎是考量了下,温声道:“双行……”陆双行坐在原地抬头看他,谢爵顺手理了下鬓侧滑落的碎发,声音轻得像是要化在微弱的风声里。“我在山中求法时,曾听过一种说法。那里的人认为,世上有种叫‘鬼’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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