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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中仿佛珠玉一般。他目光真诚地注视着岳城,眼中有微微渺渺的光亮开始闪耀,灼热、明亮,却唯独不不咄咄逼人。

一码归一码,岳城对年轻人这份潇洒自信感到由衷的佩服,他之所以认识李稚,那还是李稚在谢府当差时的事情,两人曾打过一次没什么记忆点的照面,他那时和其他人想的差不离,觉得李稚不过是普通趋炎附势之辈,不太理解洞察世情的谢珩为何对一个小孩如此重视,而今他看着眼前这年轻人的精神风貌,心中回过味来,确实独特。

岳城道:“你恐怕找错人了。我不知道什么正统,我只知道我侍奉的陛下正在宫中,打着其他人名义造势的人在我这儿都算作是乱臣贼子,得而诛之。”

最后四个字轻描淡写,却宛如一道掷地有声的警告。门外的孙缪闻声眼中冒出一簇杀机,怀中短刀漏出一截,却被萧皓用眼神制止,孙缪的不屑之意浮在脸上。他瞧不起这种对权贵做小伏地、一回头连自己父母兄弟都能卖了的人,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若是事情谈不成,临走前必要宰了这人,不能白来这一趟。

书房中,李稚随手将快要燃灭了的灯烛重新打了起来,“如今京中不过区区四万人,皇长孙殿下从彭城起兵,行至京中,已有五六万之数,且还有雍州援军不断来驰,这座城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他见岳城的眼神骤锐,房间中气机也跟着冷凝,他话锋一转,“时来天地皆同力,将军可见到门外这场大雪了吗?天降异象,将要印证在皇庭,这是真正的天命所归,非人力能够抵挡,也非你我能够抵挡。”

岳城坐在太师椅上,看那庭中乱舞的晶莹雪花,“赵慎不过是个沐猴而冠的疯子罢了,谈什么天命?若真的让这种残暴不仁之辈倾覆了社稷,才是苍天不长眼,你说说你饱读圣贤诗书,怎么非做这种为虎作伥之事?”岳城把话直接抛问了回去,真的跟扔一把金石似的,掉在地上都有回声。

李稚神情平和,从自己的怀中取出自己的昆山白玉髓,与岳城那枚玉麒麟摆在一起,“我从不信当治之世能出仁君,拨乱反正本就要用雷霆手段,否则圣宪只是一纸空谈。将军想要谈仁,那我倒是想问问将军,何谓仁?京梁士族把持朝政瓜分天下,视公家为一己私产,奢靡索求无度,这是仁吗?地方豪强相互勾结,百姓民不聊生,这也是仁吗?”

岳城不说话。

李稚看着他道:“大殿下身负匡扶社稷的天命,手执天子剑,杀不仁之辈,何过之有?将军久居庙堂,耳中只听得见士族的声音,却忘记了圣人说,兼听则明,士族声称殿下是疯子,可百姓不这样认为,雍州之人对殿下忠心不二,百姓闻其离开纷纷涕泣跟送,殿下自彭城起事,所到之处一呼百应,军民莫不夹道相迎,所以他才能在短短数日组建这数万王师,所谓的仁与不仁,不在士族悠悠之口,不在你我粗浅议论,而在天下人心中。”

李稚一番话虽有目的,但确实是这道理,天下苦士族久矣。他对岳城道:“我起自寒微,立志当官,也是寄希望于改变此道,我曾经一直觉得,乱自上作,只要权力的源头变得澄清,一切就能够重新清澈,可是我错了,那是一片早已经坏死的源泉,再也冒不出任何活水,只能掘掉重来。”

李稚注视着岳城,“他是先太子的儿子,他将会是这王朝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皇帝、最贤明的君主,只有他能够改变这一切,我们将创建一个煌煌盛世,我深信不疑。”

年轻人野心勃勃,一双眼睛中映着灼灼的火焰,像是能吞噬掉一切,从那其中仿佛能从中看见他所描述的那个光荣前景,泱泱盛世在一片火焰中升腾着上涌,李稚绝不会信口开河,他肯对着岳城说这一番话,足以证明他很早就知道眼前的人是他的同道中人。

盛京四大营是盛京最重要的势力之一,岳城的身份又如此特殊,李稚早就开始调查过他,能够断定的一件事是,当年岳城的家族选择追随先太子,绝非是最终大理寺狱案中呈现的那样是为了功名利禄,更不是所谓的心浮气躁。

李稚选择相信那是一片丹心。

岳城这个人,谢珩用对了,也是用错了。

岳城的神色微微发生变化,却不是因为被李稚所说动,他听出来了李稚话中有话,这人像是知道些什么。大约是李稚已经摆明了插翅难飞,岳城没有如平时那般胆小怕事,难得与他多聊了两句,但绝口不接他之前的话,反倒问他:“你们读书人不都是说,忠君爱国才是天道,你又为何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李稚道:“民重君轻,如赵徽这样昏庸懦弱的皇帝,天恶之,百姓无不厌弃,不忠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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