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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地上摆着一个木盆,旁边是个装满水的木桶,水面热气袅袅,一只白皙纤瘦的手抓着个木瓢伸进去,将水面轻轻拨动两下,舀上一瓢水出来。
夏如嫣赤身站在木盆中,将热水冲在自己身上,她之前没留意,现在脱了衣裳才发现,身上到处都是青紫淤痕,难怪一碰就疼。
热水冲刷过身体,为夏如嫣带来一种舒适的温暖,使她骨子里的疲惫缓解许多,虽然条件简陋,但能在这种时候冲上一个热水澡,已经很令人满足了。
外面陆淮坐在屋檐底下,听着屋子里的水声,目光越过院墙,望向不远处的山脉,天色已经很暗了,估摸再过两刻钟就会彻底黑下来,此时青石山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在昏暗的天光中显得格外静谧。
他独居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外人在家中留宿,屋里的烛光透过窗户纸映在地上,投下一片暖融融的黄光,这种感觉令他感到陌生,不由想起自己小时候,父母还健在的情形。
想着想着,思绪就飘得有些远了,直到身旁传来开门的声音,陆淮才回过神,扭头看过去,夏如嫣正站在门口,头发披散着,一双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
陆淮被她看得有一瞬间的恍神,就听夏如嫣说:“我洗好了,谢谢你。”
少女的声音有些小,似乎还不大习惯和他交谈,黑白分明的眼只和他对上片刻就挪开了,细白的手搭在门框上,整个身子被他宽大的衣衫裹住,令陆淮产生了一种古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没有细想,而是从夏如嫣身旁进屋,将木桶和盆提出来,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开口道:
“早些休息吧,我在隔壁,有什么就叫我。”
夏如嫣嗯了一声,看着他把木桶提到院子外去了,很快他又回来,将院门拴上,把木桶放好,转身进了灶房。
他力气很大,夏如嫣推都推不动的装满水的木桶,他竟然一只手就提起来了,今日夏如嫣一直没好意思看他,现下才敢多打量几眼,发现这人身高腿长,宽阔的肩膀使他看上去颇为健壮,一头黑发仅在脑后以布带束起,随意,却并不显得邋遢。
他的脸轮廓深邃,有两道浓密的剑眉,和一双沉静的眼,鼻梁高挺,嘴唇偏薄,下颌棱角分明,五官组合起来英气十足,却因为那双眼睛,又添了几分沉稳之色。
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
夏如嫣正想着他的脸,陆淮就端着一盆热水从灶房里走了出来,他见夏如嫣还站在房门口,刚想叫她回去,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目光往院子那边扫了一眼,对她道:
“茅房我已经清理过了,你晚上要去记得掌灯。”
说完他就端着盆回屋去了,倒是夏如嫣闹了个大红脸,她才没想着要去茅房…好吧,被他这么一说,她确实挺想去的,但是想起之前进去的情形,夏如嫣就实在不想再体会第二遍了。
她咬着唇想要回屋,可是走了几步,又觉得小腹胀得很,今日睡起来后喝了一大碗药,过了这么久早就有些憋不住了,她总不能…总不能一直憋下去……
夏如嫣望向茅房,再看了看院门,在这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出去找个地方偷偷解手的念头,不过立马就打消掉了。
算了,总要去的,他刚才说他清理过,想来应该会比之前好一些吧?
夏如嫣鼓起勇气,迈着视死如归的步伐走向茅房,茅房的门没关,她端着蜡烛,一手掩住口鼻走进去,原以为会嗅到难闻的气味,却没想到从指缝里漏进来的居然是一股艾草的味道。
夏如嫣愣住,不由举起蜡烛往茅房四周打量了一圈,发现白日结着蛛网的墙角已经变得干干净净,墙边还放着一张小木凳和半把没燃完的艾草,显然这就是艾草味的来源。
原来他说清洗过,是真的全部打扫了一遍……
夏如嫣站在茅房里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她赶紧将门关好,把蜡烛放到木凳上,迅速解决完生理需求,整个人一下子就变得轻松起来。
走出茅房时,夏如嫣还发现门口有个水缸,里面放着木瓢,应该是洗手用的,她洗干净手,回到屋里时心情变得比刚才好多了,这时陆淮端着盆从门外经过,夏如嫣下意识叫住他。
“你——”
陆淮停下脚步,转过头:“有事?”
夏如嫣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谢谢他洗了茅房,话在喉咙里绕了几圈,最终变成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呀?”
陆淮才想起来,自己没告诉她名字,他回答道:“我叫陆淮。”
“陆淮?”
夏如嫣重复了一遍,她嗓音软糯,当那两个字从她的口中缓缓念出的时候,陆淮又不免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似乎从来没有人用这种语气叫过他,明明两个人今日才认识,但经她用这样的嗓音一唤,就好像十分亲密似的。
他抿紧嘴唇,冲她点了下头,转身大步离开,等他从灶房回来的时候,发现夏如嫣的房门已经关了,陆淮略松了口气,回到隔壁房间,将门也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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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我还会用这样和那样的语气叫你,怎么样,好听吗?
陆淮:…………(此处省略内心活动一百字)
明天维护了,宝宝们大后天见!希望能提前维护完毕(?_?)
第1117章€猎户与千金(八)
陆淮从山里回来的时候,看见夏如嫣正蹲在院门口的小溪旁,手里拿着个瓢在水里划动,像是在舀着什么。
她舀得专注,连陆淮过来了都没发觉,直到他高大的身影投在地面,夏如嫣才猛然惊觉,一时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跌坐在草地上。
“哎呀!”
地面长着草,并不硬,但夏如嫣还是发出一声痛呼,陆淮看她整张小脸皱成一团,不由蹙起眉,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将人提了起来。
除了那日把她从山上背回来,闭眼替她换了衣裳,陆淮并没有和夏如嫣有过别的肢体接触,现下这样将人一提,他表面神色不动,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
她的胳膊好细。
细归细,捏起来却并不柴,软乎乎的,令陆淮有一瞬间的走神,不过他很快就敛了心神,松开夏如嫣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
夏如嫣屁股摔得有些疼,但在陆淮面前她又不好意思去揉,只得不开心地瞪了他一眼:
“你回来了怎么不吱声?害我吓一跳。”
陆淮没接她的话,兀自弯腰将掉在地上的木瓢捡起来,夏如嫣看见木瓢才道:
“哦,我刚才看见水里有小鱼,想试试能不能舀上来。”
说着她噘了噘嘴:“结果舀了半天,一条也没舀到,这些小鱼太狡猾了!”
陆淮瞥她一眼,转身走进院子,将木瓢丢进水缸,把身后的竹篓放下来,跟在后脚进门的夏如嫣忙跑过来,兴致勃勃地问:
“你今日又打了什么猎物回来?”
陆淮从竹篓里提出一只野兔,两只野鸡,夏如嫣看见野兔眼睛一亮,伸手小心翼翼在兔子背上摸了摸,欢喜地说:
“这兔子好可爱啊,毛也软……”
陆淮以为她要说能不能养起来,他从前去镇上卖猎物的时候,有富人家的小姐带着丫鬟路过,觉得兔子可爱就买了回去做宠物养着,就是村子里,也是有姑娘家养兔子来玩的。
没想到夏如嫣下一句就是:“到了冬日做条围脖肯定很暖和。”
陆淮:“…………”
夏如嫣看完兔子问陆淮:“你等下还要去镇上么?”
“不了。”
陆淮摇头:“隔壁村有两户人家跟我要了野味,回头我给他们送过去。”
听见他不去镇上卖猎物,夏如嫣显得有些高兴:“那我们中午吃什么呀?”
她不会烧饭,这几日都是陆淮做饭给她吃的,陆淮的手艺不错,粗茶淡饭也能做出好味道,夏如嫣挺喜欢吃他做的饭菜。
说起来她在陆淮这儿已经住了整整五日了,第三日时张老汉带妻子来看过她,张婶儿拿了些自己的旧衣物给夏如嫣,她便不用再穿陆淮的衣裳了。
她额头上的伤好了不少,但关于从前的事却仍旧没想起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夏如嫣并不怎么着急,她看着收拾猎物的陆淮,心里想,或许是因为这个人看上去挺可靠的缘故吧。
相处五日以来,两人已经渐渐熟悉,令陆淮有些意外的是,夏如嫣的性子并不内向,一开始的拘谨和无措之后,她便开始展露出活泼的那一面。
譬如现在,她就毫不掩饰对午饭的期待,一双杏眼望着他,眸子水灵灵的,令陆淮忍不住将视线别开,沉着嗓子道:
“吃兔肉吧。”
他原本想卖掉一只野兔和一只野鸡,家里留一只鸡就好,但想起方才夏如嫣说的话,出口的话便改了。
“真的?我以前吃过兔肉,和鸡肉有些像,不过更有嚼劲儿,还挺好吃的……”
听夏如嫣絮絮叨叨,陆淮忽然转过头盯住她:“你想起从前的事了?”观礼耗,儿久欺欺路似期久珊儿
夏如嫣一愣,有些茫然地道:“我没…啊…你刚才说兔肉的时候,我就记得我曾经吃过,但是旁的就想不起来了……”
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苦恼,抬手想要敲自己脑袋,被陆淮一把捉住手腕,沉声道:
“别敲,你头上有伤。”
夏如嫣抬起头,看见男人俯视自己的脸,他真的好高,两人站在一起时这种差距更明显,夏如嫣觉着自己估摸只到他的肩头,大约离他的下巴都还要差上那么一点儿。
可能是在山里追逐了猎物,他有一缕发丝散落下来,却并不显得邋遢,而是为他添了一些…唔…不羁的帅气?
夏如嫣心里琢磨着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才合适,陆淮已经松开她,手在背后悄悄握紧,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
柔软、纤细,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肌肤光洁如玉,比他曾经摸过的缎子都还要细腻。
他抿紧嘴唇,转身一言不发进了灶房,只留下还在愣神的夏如嫣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的手掌好大啊,还有点儿粗糙,夏如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被他握过的那一圈还有些发热,她禁不住低声喃喃自语:
“……他的手可真烫。”
陆淮进灶房生火,将洗净的糙米煮上,才回到院子里,把那只兔子拎去小溪边杀了,将皮毛完整剥下,再开膛破肚,把内脏弄出来,留下能吃的部分,其余的丢在溪边,很快就会有村子里的狗来吃掉。
他处理兔子时夏如嫣觉得害怕,只敢在院门后远远瞧着,等陆淮拎着洗干净的兔子回去,她又一溜烟跑屋里去躲着了。
这丫头,胆子还挺小,陆淮扫了她虚掩的房门一眼,大步走进灶房,开始料理兔肉。
他将兔肉切成小块儿,用盐和酒腌上,再切些葱姜蒜末备用,另削了个土豆切成比兔肉略大的块状,用水先煮上一会儿,使土豆块变得软一些。
煮好土豆,兔肉也腌制得差不多了,他将土豆捞起来,把锅烧干,从罐子里舀出一小勺猪油,油滚之后放入兔肉,用大火翻炒片刻,待兔肉变成焦黄色再下配料,另撒了一小撮干花椒,灶房里顿时椒香四溢,就连并不怎么重口腹之欲的陆淮也有些想尝一尝了。
这只兔子并不大,但陆淮加了些土豆进去,炒出来看着也分量十足,他用大海碗舀了一碗出来,其余的留在锅里,准备放着下一顿吃。
这时糙米粥也煮好了,陆淮将火熄灭,端起那碗兔肉,一回头就看见夏如嫣正从灶房门外探了个小脑袋出来。
她看见陆淮手里端着的兔肉,眼中露出期待之色,转身跑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等着开饭。
陆淮走过去将兔肉放下,再回去把糙米粥和碗筷拿出来,他先盛了一碗粥放到夏如嫣面前,她低头一看,不由好奇地问:
“咦?今天的粥怎么是这个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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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男主身高186左右,女主身高160
€猎户与千金(九)
陆淮平日一贯吃的是糙米饭,白米只偶尔吃一次,这几日因为夏如嫣受了伤,他便将家中仅剩的白米煮给她吃,但昨日最后一点白米已经煮掉,今日便连同她的份儿也煮了糙米。
但夏如嫣显然没见过糙米粥,她好奇地用筷子拨了拨,挑出几粒糙米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咽下去的时候脸不由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米?怎么和以前的不一样?”
夏如嫣满脸不解,刚才吞下去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划拉喉咙,她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米,就好像外面有层壳没去掉似的。
陆淮筷子一顿,沉默片刻道:“今日白米吃完了,这是糙米煮的粥。”
“糙米?糙米是什么?”夏如嫣好奇地问。
“……糙米外面要比白米多一层皮,没有白米那样精细。”陆淮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难怪吃起来不一样呢。”
夏如嫣又小心翼翼挑了几粒糙米放进嘴里,努力咽下之后便伸筷子去夹碗里的兔肉,陆淮炒的火候刚刚好,兔肉入嘴鲜香细嫩,还带着花椒的香和麻,从舌尖滚过滑入喉咙,味蕾一下子就被激活了。
“好吃!”
夏如嫣又夹了一块土豆放入口中,土豆软糯咸香,与兔肉同炒之后也带上了肉香,她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对陆淮夸赞道:
“土豆也好吃,你手艺真好!”
兔肉得了她的赞赏,陆淮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随即又恢复平日的表情,将装兔肉的碗往她面前推了推:
“趁热吃,等下要凉了。”
其实兔肉还热烫得很,哪有这么快就凉呢,不过夏如嫣听了他的话,开始专心吃起菜来,她吃相很秀气,总是小口小口的,咀嚼时也闭着嘴,吐骨头的时候就用手掩住嘴,轻轻吐在桌子上。
陆淮虽很少同女子接触,但也知道乡里的女人家是不会有这种吃相的,想来她家中礼仪方面也教导得很好,恐怕…并不是寻常的富贵人家。
这几日观察下来,陆淮早有了这个猜测,夏如嫣性子活泼,但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套规矩,哪怕是今日被他吓到跌坐在草地上时,她的动作都不显半点粗鲁,就好像这套规矩刻在她的骨子里,即使失忆了,也仍然遵循着本能。
陆淮垂下视线,一声不吭地喝着碗里的粥,他很少伸筷子夹菜,即使吃,也多是吃的土豆,将大部分肉都留给了夏如嫣。
夏如嫣没察觉这些细节,这几日都吃得清淡,难得今日有了道味道较重的菜,令她十分享用,忍不住比往日都多吃了些,一顿饭下来,额角甚至渗出了一层薄汗。
只是这顿饭吃到最后,她那碗粥只动了几口,见陆淮看着自己碗里的粥,夏如嫣小声地说:
“我…我实在吃不下了……”
陆淮没说话,起身将桌子收拾了,把她碗里的粥端回灶房,夏如嫣跟在他后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对不起啊,要不你留着我晚上再吃吧?”
她脸上带着歉意,还有一点儿忐忑,似乎是怕陆淮怪她,陆淮轻轻瞥她一眼,少女嘴唇红润,轻轻往外嘟着,看上去格外饱满。
像颗樱桃似的。
他触电般收回视线,眸色不由沉了下来,夏如嫣见他脸色不好看,还以为他生气了,顿时有些局促,嘟着嘴道:
“我真的吃不下了——”
这尾音拖得长,像是在撒娇,陆淮喉头动了动,开口道:“没事,放着就是,你去休息吧,我等下要出趟门,申时半之前会回来。”
他语气还和往常一样,只是要略微低沉些,夏如嫣偷偷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见似乎又不像生气,心下才松了口气,又主动问:
“你是要去隔壁村送野鸡么?”
“嗯。”
陆淮边答,边将碗筷放进盆里刷洗,夏如嫣在旁边看着,踌躇了一下说:
“我、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陆淮手上停了一下,又继续做事,口中道:“你的伤还没好,还是在家好好休息……”
“可是天天呆在院子里好闷,我也想出去走走,说不定透透气就能想起从前的事了呢?”
夏如嫣仰着头,用祈求的目光望着他,被她这样看着,陆淮的身体不由有些发僵,就连刷碗的动作都不大自在起来。
“好不好呀?陆淮——”
她又拉长了尾音叫他,声音甜软,那两个字仿佛在她舌尖打了个转,从齿间溢出的时候,就像撒了蜜似的。
陆淮下颌愈发绷紧起来,他忍了忍,最后在夏如嫣期盼的目光中,终于僵硬地点了点头。
“…好吧,你先收拾一下,一刻钟后出门。”
要求被应允,夏如嫣一下子就高兴起来,欢喜地说了声“陆淮,你真好!”,接着就出了灶房,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她一走,陆淮终于觉得放松了些,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再刷了两下碗,又觉得灶房里的光线似乎没刚才那么亮了,身旁好似变得空落起来。
少女那声“陆淮”似乎还萦绕在耳边,他闭了闭眼,努力摒弃杂乱的思绪,把刷好的碗筷放进碗橱,再将锅也刷干净,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猎户与千金(九)
陆淮平日一贯吃的是糙米饭,白米只偶尔吃一次,这几日因为夏如嫣受了伤,他便将家中仅剩的白米煮给她吃,但昨日最后一点白米已经煮掉,今日便连同她的份儿也煮了糙米。
但夏如嫣显然没见过糙米粥,她好奇地用筷子拨了拨,挑出几粒糙米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咽下去的时候脸不由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米?怎么和以前的不一样?”
夏如嫣满脸不解,刚才吞下去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划拉喉咙,她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米,就好像外面有层壳没去掉似的。
陆淮筷子一顿,沉默片刻道:“今日白米吃完了,这是糙米煮的粥。”
“糙米?糙米是什么?”夏如嫣好奇地问。
“……糙米外面要比白米多一层皮,没有白米那样精细。”陆淮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难怪吃起来不一样呢。”
夏如嫣又小心翼翼挑了几粒糙米放进嘴里,努力咽下之后便伸筷子去夹碗里的兔肉,陆淮炒的火候刚刚好,兔肉入嘴鲜香细嫩,还带着花椒的香和麻,从舌尖滚过滑入喉咙,味蕾一下子就被激活了。
“好吃!”
夏如嫣又夹了一块土豆放入口中,土豆软糯咸香,与兔肉同炒之后也带上了肉香,她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对陆淮夸赞道:
“土豆也好吃,你手艺真好!”
兔肉得了她的赞赏,陆淮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随即又恢复平日的表情,将装兔肉的碗往她面前推了推:
“趁热吃,等下要凉了。”
其实兔肉还热烫得很,哪有这么快就凉呢,不过夏如嫣听了他的话,开始专心吃起菜来,她吃相很秀气,总是小口小口的,咀嚼时也闭着嘴,吐骨头的时候就用手掩住嘴,轻轻吐在桌子上。
陆淮虽很少同女子接触,但也知道乡里的女人家是不会有这种吃相的,想来她家中礼仪方面也教导得很好,恐怕…并不是寻常的富贵人家。
这几日观察下来,陆淮早有了这个猜测,夏如嫣性子活泼,但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套规矩,哪怕是今日被他吓到跌坐在草地上时,她的动作都不显半点粗鲁,就好像这套规矩刻在她的骨子里,即使失忆了,也仍然遵循着本能。
陆淮垂下视线,一声不吭地喝着碗里的粥,他很少伸筷子夹菜,即使吃,也多是吃的土豆,将大部分肉都留给了夏如嫣。
夏如嫣没察觉这些细节,这几日都吃得清淡,难得今日有了道味道较重的菜,令她十分享用,忍不住比往日都多吃了些,一顿饭下来,额角甚至渗出了一层薄汗。
只是这顿饭吃到最后,她那碗粥只动了几口,见陆淮看着自己碗里的粥,夏如嫣小声地说:
“我…我实在吃不下了……”
陆淮没说话,起身将桌子收拾了,把她碗里的粥端回灶房,夏如嫣跟在他后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对不起啊,要不你留着我晚上再吃吧?”
她脸上带着歉意,还有一点儿忐忑,似乎是怕陆淮怪她,陆淮轻轻瞥她一眼,少女嘴唇红润,轻轻往外嘟着,看上去格外饱满。
像颗樱桃似的。
他触电般收回视线,眸色不由沉了下来,夏如嫣见他脸色不好看,还以为他生气了,顿时有些局促,嘟着嘴道:
“我真的吃不下了——”
这尾音拖得长,像是在撒娇,陆淮喉头动了动,开口道:“没事,放着就是,你去休息吧,我等下要出趟门,申时半之前会回来。”
他语气还和往常一样,只是要略微低沉些,夏如嫣偷偷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见似乎又不像生气,心下才松了口气,又主动问:
“你是要去隔壁村送野鸡么?”
“嗯。”
陆淮边答,边将碗筷放进盆里刷洗,夏如嫣在旁边看着,踌躇了一下说:
“我、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陆淮手上停了一下,又继续做事,口中道:“你的伤还没好,还是在家好好休息……”
“可是天天呆在院子里好闷,我也想出去走走,说不定透透气就能想起从前的事了呢?”
夏如嫣仰着头,用祈求的目光望着他,被她这样看着,陆淮的身体不由有些发僵,就连刷碗的动作都不大自在起来。
“好不好呀?陆淮——”
她又拉长了尾音叫他,声音甜软,那两个字仿佛在她舌尖打了个转,从齿间溢出的时候,就像撒了蜜似的。
陆淮下颌愈发绷紧起来,他忍了忍,最后在夏如嫣期盼的目光中,终于僵硬地点了点头。
“…好吧,你先收拾一下,一刻钟后出门。”
要求被应允,夏如嫣一下子就高兴起来,欢喜地说了声“陆淮,你真好!”,接着就出了灶房,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她一走,陆淮终于觉得放松了些,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再刷了两下碗,又觉得灶房里的光线似乎没刚才那么亮了,身旁好似变得空落起来。
少女那声“陆淮”似乎还萦绕在耳边,他闭了闭眼,努力摒弃杂乱的思绪,把刷好的碗筷放进碗橱,再将锅也刷干净,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猎户与千金(十)
庄老汉刚吃完午饭,正坐在家门口抽旱烟,一打眼看见对儿男女从那边走过来。
他挤了挤眼,认真瞅了下,发现男的他认识,是住山脚边的猎户陆淮,可他旁边那个姑娘,庄老汉瞅了好几眼都没认出来是谁。
庄老汉觉得有些稀奇,这青石村还没有他没见过的人,这陆淮一人独居,平日除了采药的张老汉,很少和村子里其他人接触,今日竟和个姑娘走在一起,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不由坐直身子,眯着眼打量那姑娘,她个头不高——至少和陆淮对比起来是这样,身形纤瘦,穿着身洗得有些泛白的蓝布衣裙,胸前一根乌黑亮丽的发辫,一排刘海垂在额前,遮住半边额头,露出来的那半边光洁饱满,皮肤白得晃人眼睛。
庄老汉还是头一回在村子里看见这样白的姑娘,等他们走得近了,他发现这姑娘不止是白,还生得十分好看,好看到什么程度呢?
他觉着,比他以前见过的县令家的千金大小姐还好看。
“陆猎户,这大中午的,是上哪儿去呢?”
庄老汉首先开了口,他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视,试图从两人脸上瞧出点什么端倪来。
陆淮脚下一停,冲他点点头:“庄叔,我去蔡家村一趟,送东西。”
“哦,这样。”
庄老汉在门槛上敲了敲烟杆,若无其事般地问:“这位姑娘好面生,怕不是咱们村儿里的人吧?”
陆淮察觉他的目光,上前一步挡住夏如嫣,平静地道:“她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在我家暂住几日,我还赶着送东西,就不打扰庄叔了。”
说完他就大步离开,夏如嫣忙跟上去,两人走出一段距离,转了个弯儿,再也看不见庄老汉。
“陆淮,陆淮,你走慢些呀!”
身后传来少女的呼喊,陆淮停下脚步回过头,发现她已经落下了一小截,正小跑着朝自己追过来。
“你走这么快干嘛?”
夏如嫣跑到跟前第一句话就是埋怨他,许是跑得急了,她脸颊有些泛红,一双眼睛比往常更为明亮,胸口上下起伏,将布料高高撑起。
这身衣服是张婶儿拿给她的,张婶儿个子瘦小,这衣服穿在夏如嫣身上颇合适,唯独胸前略有些紧绷,却更衬得她的腰盈盈不堪一握。
陆淮只余光带过就立刻将视线移开,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沉声道:
“抱歉,走吧。”
这回他放慢了脚步,夏如嫣终于不用再连走带跑了,两人在路上走着,她对村子里的事物很好奇,不时拉住他问东问西。
她似乎也没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有什么问题,用手指将他的衣袖扯住,一开始她只在提问时这样做,到了后来她似乎习惯了,手指一直抓在陆淮的衣袖上,像是忘了松开。
陆淮后背挺直,袖口传来的那一点小小的力量使他无法忽略,他绷紧下颌,想要开口让她松手,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两人就这样在路上走着,出了青石村没多远就是蔡家村的地界,路上偶尔碰见几个从别村过来的,陆淮并不熟悉,也就没打招呼,夏如嫣看见陌生人便往他身后躲,小手捏紧他的衣袖,一副对他十分依赖的样子。
直至走到一户人家门口,陆淮垂头看向夏如嫣捏着自己衣袖的手,她才惊觉自己竟然这样抓了一路,连忙松开手,又将被捏得皱巴巴的衣袖扯了扯,唇角不好意思地抿了起来。
陆淮看见她这副像是害羞的模样,下颌绷得更紧,喉头滚了滚,强迫自己转过头,抬起手敲响了院门。
很快门就开了,这户人家显然认识陆淮,看见他手里的野鸡立时便笑道:
“前日才和你说的,今日你就送来了,真是谢谢了。”
陆淮将野鸡递给他:“无碍,今日进山刚好猎到了,就给你送来。”
“你等等,我去拿钱。”
那人接过野鸡进院子去了,出来时一只手里端着碗水,他将钱递给陆淮,又把水送过来:
“辛苦了,兄弟喝口水吧。”
陆淮接过水碗没喝,而是递给夏如嫣,夏如嫣愣了愣,将水接过去,小小喝了一口,又还给陆淮。
陆淮也就着碗喝了口水,把碗还给那人,道了声谢,带着夏如嫣离开了。
他辨认着蔡家村的路,身旁的夏如嫣却有些心不在焉,她偷偷瞄他一眼,脸颊有些发烫,刚刚…刚刚他跟自己喝了同一碗水,这人都不介意的么……
陆淮不知夏如嫣的心思,他找到第二户人家,将院门敲开,把剩下的那只野鸡递去,对方接到野鸡很是高兴,正要进去拿钱的时候,陆淮又叫住了他。
“老哥,你家有没有白米?”
那人怔了一下:“有是有,怎么了?”
“野鸡的钱,你看方不方便帮我折成白米?就按市价来算。”
陆淮开口,那人立刻爽快道:“当然可以,不过我家白米没那么多,这样,我匀你二斤白米,剩下的还算钱给你,成不?”
陆淮颔首:“行,劳烦老哥了。”
“客气什么。”
那人进屋过了会儿才出来,手里拎着个布袋,他将布袋拿给陆淮,又递了些铜板给他,笑着说:
“你点点,看看是不是这个数。”
陆淮只将铜板揣进怀里:“不用了,我自然是信得过老哥的,那我就先走了。”
“好嘞,慢走啊,下回我再找你。”
€猎户与千金(十一)
事情办完,陆淮带着夏如嫣往回走,他挑了条近路,这时村民们已午休结束,不少人拿着农具准备下田,路上瞧见这两个外村人,俱都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陆淮倒是不少人见过,但他身旁的夏如嫣却是个实打实的生面孔,那些年长的还好些,年轻的汉子个个都忍不住多看夏如嫣几眼,没别的,实在是这姑娘太好看了,他们从没在村子里见过这样美的姑娘,一时控制不住,使劲儿往她脸上瞅。
察觉到别人的目光,陆淮皱了皱眉,正想快步离开,就感到衣袖一紧,是夏如嫣扯住了他的袖子。
夏如嫣不喜人家这样看她,抓住陆淮的衣袖往他身后躲,借他高大的身形挡住那些人的视线,瞧见她的亲密举动,村民们都以为她是陆淮的媳妇儿,便不好再看,只敢偷偷瞄上一两眼。
陆淮感到少女柔软的手碰到自己的手腕,他手指动了动,最终握成一个拳头,目光沉沉地往还在盯着夏如嫣看的村民扫了一圈,那些人瞧见他警告的眼神,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再盯着夏如嫣了。
夏如嫣躲在陆淮身后,察觉到那些视线减少,不由仰头看了陆淮一眼,他背影高大,肩膀宽阔,如一座小山般立在她面前,好似能为她遮风挡雨。
她的唇角轻轻弯起一个弧度,拽着陆淮衣袖的手抓得更紧了,两人一前一后在蔡家村里走着,都没说话,却形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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