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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发火了?”她轻声问。

“奴婢不知。”棠梨轻声回,瞥一眼涤砚背影,稍犹豫,撇嘴道:“他火得很。一见面便责怪奴婢为何没看紧殿下,惹出这等祸事。”

那就是顾星朗发了火,涤砚才会发火。

“我连累你了。”阮雪音轻拍她手,“他也是急君上之急,一时意气。你有孕在身,勿要为此坏心绪,对孩子不好。”

棠梨摇头,“奴婢才不理他。奴婢是为殿下忧心。殿下此趟出宫究竟所为何事?为何他会说,奴婢惹出了祸事?”

阮雪音再拍拍她手,没答。

棠梨急得几乎要停步,强忍住了,“殿下待会儿见了君上,千万服软,君上如今,”她一顿,“不比从前,有些话,殿下掂量着说。”

阮雪音心中百般滋味。“怎样不比从前?”

棠梨哪敢答这话,支支吾吾许久方道:“凶了许多。”

“那,好还是不好?”

棠梨认真想了会儿,“好也不好。”

答得挺好。阮雪音心叹,鸣銮殿巍峨的殿顶已入眼帘。

涤砚仍健步如飞在引路,回了个头,什么都没说,催促之意却明显。主仆二人便不再多言,几乎跑着踏过一级又一级白玉长阶,至大门口,涤砚拦下棠梨,请皇后独自进殿。

盛夏黄昏,晚霞铺天,光线也灼灼也昏昏。阮雪音一身宫人装扮穿过明暗交错的光,踩上被门窗切割得十分工整的地面落影,刚迈入两步,高阔殿门在身后被关上。

她原要往偏殿去。

却感受到威压自正殿深处来,是顾星朗的君位,云卷龙腾,他就坐在其间。

是他传召,先开口的也就该是他,自己正好落得后发,更便于应对。阮雪音遂又走数步立在大殿中央,距他不远不近,等着。

却一直没动静。

夜里还要同上官妧去寂照阁,阮雪音不想虚耗,只得行礼打破寂静:“君上万安。”

顾星朗还是不说话。

光线越发暗,暗得他分明如月的白衣都快没入将临的黑夜里。“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能擅作决定,我是这么同你说的吧。”

他终于开口,声极喑哑,不知是近来动怒太多,还是,因为她。

“臣妾只是出了趟宫。”阮雪音平静答,试图借此渡给他一些平静。

“做什么。”

她以破云符出宫,乘坐药园的车离开,这些他一定都知道了,也便当然知道她是去了骠骑将军府。“见柴瞻。”所以没有撒谎的必要,她既出宫,就做好了接受他震怒与责问的准备。

夜色在坠落,更漏声出奇清澈,让短暂寂静显得很长,让人蓄不起耐心。

“接着说,说完。别让我一个字一个字从你嘴里撬。”顾星朗哑着声再道,每个音都像从地狱里探出的尖牙。

“希望他劝谏君上,适可而止;希望他安抚好朝中余下臣工,也以家族之力尽可能辐及各地,抚慰民心、襄助社稷。”

更漏声在越来越黑的大殿内响得骇人,因顾星朗又好一阵不说话,通通落进阮雪音心里。

“过来。”

近五年,没有任何一次他说“过来”是这样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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