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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德微微躬身,托着两本折子上前,低声道:“启禀陛下,大公主之事已查清。大公主喜爱的玉饰乃是白玉。南锣巷确有一家针线坊,乃将士妻女遗孤,无依之人所居。”
“拿过来朕瞧瞧。”皇帝伸手,高德赶忙奉上。
高德退回皇帝身后,心中尚未平定惊讶:陛下如此重视,想来此事不能善了!高德微眯这眼睛,不让眼中精光漏出分毫,说句大实话,高德比皇帝自己更了解他。陛下立志做明君,事实上,陛下也做到了。于外朝勤政爱民、选任贤良,于内廷尊重皇后、怜惜妃妾,不因颜色偏宠。所以,以往后宫都是交由皇后照管,陛下很少过问,今日打破的不仅是男主外女主内的惯例,更是陛下对皇后不信任的开始。
撕开这条口子,日后将放出什么妖魔鬼怪,高德想想就心惊。再想想西宁公马上就要班师回朝,想想萧家的功勋,啧啧,这宫里的太平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喽!
皇帝拿着折子一目十行,越看心里越气,看完一遍愁眉紧锁,忍着怒气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把折子往桌案上一扔,靠在引枕上,手指摩挲着光滑的蜀锦布料,闭目思索,沉默不语。
若是以往,皇帝只需听高德说一说结果,就会根据结果做决定。可皇帝从这一干人等的反应中,敏锐察觉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之中,忍不住想了解全部真相。注意,是全部真相。
折子上说的很明白,婉华不喜红翡,是阖宫皆知的事情。当年兰嫔因被人冲撞打碎一块红翡引起皇帝注意,宫中妃妾爱以此嘲笑她,所以,兰嫔和婉华是最不爱用红翡的。皇帝努力想了很久,实在想不起来当初是为什么选了兰嫔,只有女人才会计较这些小节,他何曾知道这些。可皇后必定是知道的,那她提议赏赐红翡就不是安抚,反是警告和羞辱。
婉华的白玉佩是怎么碎了,也查清楚了,是萧六的错。皇后在自己面前避重就轻,说的不是全部真相。婉华确实把玉佩带到了课堂上,萧六也确实不是故意损毁。这点小事,实话实说,皇帝难道还会怪罪萧六吗?库里少那一块白玉吗?萧家少那一块白玉吗?萧六真诚赔礼,事情就翻篇了!
还有,萧二养外室的事情也查证清楚,高德把人的看管起来了。南锣巷里有战场遗孀孤女和各类无依之人开办针线作坊为生是真的,可萧二和那管事姑娘过从甚密,已在附近桐梓林巷安置外室也是真的。
皇帝揉揉眉心,皇后的话不严不实,大公主胆怯如鹌鹑,简单事情复杂化,她们到底在想什么?皇帝深觉孔圣人之言有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萧二不想尚主,直说便是。他是萧家人,私底下也叫一声姑父皇帝也应,怎么可能为这点小事怪罪他。皇后也是,身为国母,就该对子女一视同仁。大公主也是她的女儿,不帮女儿帮外甥,亲疏不分、内外不明!既然知道萧二不妥当,直说便是,何必弄这些弯弯绕,把事情搞复杂了。
皇帝终究始皇帝,再复杂的朝政他都能抽丝剥茧、化繁为简、一一击破,这事儿再复杂也有限,快刀斩乱麻就是。
皇帝睁开眼睛,唤道:“高德。”
“奴婢在。”高德躬身出列。
“兰嫔久侍宫闱,勤克守礼,恭贤淑婉,特晋为兰妃。你亲去宣旨。”
“是。”
“通知内廷司,准备婉华册封典礼,按一品公主的礼准备。礼部选好封号进上来,她是朕的长女,虽是庶出,该有的体面也要有。例赏加厚三成,再把母后当年留下的百合白玉钗给她,告诉她,朕会为她择一佳婿,日后夫妻和顺,百年好合。”
“给景华也送一份赏赐过去,这次多亏了她。罢了,朕得空的时候亲自去,她要什么自己去库里挑吧。你记着,朕空闲的时候提醒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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