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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头悄然滋长出花来,顿住步子回望,见皇帝站在廊庑上,身边的太监挑着灯笼,光线从灯笼的圈口蔓延出来,照得一身孝服银白刺眼。

她款款朝他俯了俯身,“臣妇在,恭聆圣训。”

她如今以“臣妇”自居,这字眼听上去别扭得很,时刻在提醒他不要有非分之想,不要生出任何狂放的主张。

皇帝压了压心头的波澜,知道这样叫住她十分失礼,自己那点不为人知的心思只有自己知道,连她都蒙在鼓里。况且眼下驻跸更不像在宫里,四周围都是眼睛,他须得小心再小心,别吓着她,更不能失了皇帝的体面和分寸。

心下其实有些懊悔,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便正了正神色,拿出寻常的语调和她搭话,“余夫人出宫有阵子了,早前在宫里侍奉很是尽心,朕一直没寻着机会嘉奖你。不知你现在宫外好不好,一切可能适应?”

话到这里,如约心里便有了三分把握。她沉住气,含着淡淡的笑,字斟句酌道:“万岁爷已经嘉奖过臣妇了,臣妇是续弦,成婚当日能封诰命,是万岁爷对臣妇的恩典。臣妇在夫家一切都好,本就是出身民间的人,哪来不适应一说。”语速渐渐放缓了,复抬了抬眼,很快又垂下眼睫,“只是那日匆忙出宫,没来得及别过万岁爷,令臣妇遗憾至今。”

简单不媚俗的一番话,一字一句都叩击在他心门上。

皇帝知道她过得并不好,明明苏味回来禀报,说余崖岸对她很粗鲁。她碍于面子粉饰太平,连脸上的笑,也总是带着一点惆怅的味道。

眼波流转,仅是短暂的一相视,就让他浮起许多怜悯。只觉她像个身不由己落进苦海里的人,挣不出来,只有认命。可见金纨素所谓的两情相悦纯属鬼话,而自己也是帮凶——那天分明可以把她追回来的,却还是选择用她维系君臣情义,眼睁睁看着她灭顶。

心下莫名惭愧,杀了一母同胞都不曾让他产生过这种心情,没想到居然会用在一个女人身上。于是她嘴里的好,也都变成了不好,皇帝觉得自己开了第三只眼,能分辨她的假话和真话。

碍于边上有婢女侍立,他不方便继续追问,只是喃喃应着:“日子过得好便好……余大人对社稷有功,他的夫人封诰命本就是应当的……”

可她口中那句“续弦”,让人觉得不圆满。关于这点,不管是余崖岸还是自己,都无法成全她。终究是遇见得太晚,其实她原该拥有更好的。

他有一瞬的晃神,但仅仅只是这一瞬,对如约来说也够了。

“苏领班送来的便袍,臣妇已经绣了一半,但因路上颠簸,不免耽误手脚,慢了好些个。”她恬淡地笑了下,“不过臣妇会尽快绣完的,料着明儿入夜前,能送到御前去。”

提起那件便袍,皇帝不大自在,像某个小秘密被人戳穿了似的,既有些局促,又要强装镇定。嘴上应承着:“御前的东西短不了,倒也不用着急。”

她还是那种不骄不躁的样子,很为别人着想,“我瞧您连日都要哭临,跪拜的时候也多,穿着这件有膝襕的,免得再蹭破其他袍子。”

皇帝慢慢点头,“夫人想得周全。”

再看她一眼,昨晚做的那些凌乱的梦,不知怎么忽然窜上了脑子,让他一阵心慌。两个挨不上边的人,在这灯火通明的廊庑上说了半天话,传出去终归不好听。到底强逼自己收了心,肃容对她道:“时候不早了,夫人回去歇着吧。连日奔波辛苦,若是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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