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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为何要送这个?

吕世铎的目光几乎钉在纸上,当年春闱,他是众多士子当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比之当年的一甲,他文采不够拔尖,凭着这策论,只博得一个二甲进士出身。

他出身白苹,年轻时却木讷得很,家中贫寒并无倚仗,又实在不知该如何讨上官的欢心,每年白苹多少士子,他终究是那不起眼的一个。

因此他在庆元边界上做了一个县官,这一做就是好多年。

这纸上的字迹明明不是他自己的,但吕世铎却从字缝中慢慢地剥开了一段久远的记忆,他想起自己当年坐在礼部贡院里的那个时候。

春试三场,每场三日,一共九日。

他写这策论的当日下了雨,雨水带着一股料峭微冷的湿润气,但他浑身都很热,那是因为他在燕京一间客栈里的马棚中住了半年,头疼脑热成了家常便饭,但他也算成功撑过了冬天,熬到春试。

哪怕正发热症,他也无比兴奋。

那种兴奋仿佛钻在他的血液里,伴随一种无比灼热的温度流遍他的四肢百骸,雨声不如笔墨酣畅,仿佛笔尖淌出来的不是墨,而该是他的血。

于是便有了这篇论“为官之道”的策论。

可是好多年过去了,他已经过了四十岁,受了风寒也会发热症,却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兴奋了。

哪怕一身皮连着骨头烫得厉害,也只会衬得血更冷而已。

“能臣方可经国治世,小吏怎敢妄言安邦……”

雨声变得幽微不可闻,吕世铎忽然苦笑一声。

“大人!”

外头忽然一阵急促的步履声临近,很快跑上檐廊来,那差役就停在外面,俯身作揖:“谭骏谭大人说要夜审花懋,让人来请您前去州署大牢!”

站在门边的秦治道听了,立即转过脸去看书案后的大人,几乎是在这一瞬,吕世铎的神情变得无比幽深。

半晌,他站起身:“治道,与我走一趟。”

官袍的衣摆拂过桌案,此时夜风斜吹而来,案上烛焰闪烁,映照镇纸底下墨字满行——“夫为官者,在乎德,在乎正心而正己,寸心寸血,安邦爱民。”

吕世铎的轿子几乎与谭骏同时抵达州署大牢门口,谭骏率先掀开轿帘出来,此时雨已经很小,他朝着吕世铎的轿子俯身作揖:“吕大人。”

吕世铎弯身从轿子中出来,几步走到谭骏面前:“良行,这么晚了,你到底闹的哪一出?”

谭骏抬起头来,朝面前的这位上官微微一笑:“大人,请。”

牢狱中甬道昏黑,但两旁架着火盆,大约是狱卒才添过柴火,火焰烧得很高,吕世铎与谭骏并肩走着,那股热气直烫着人的脸皮。

“良行,你性子太急了。”

吕世铎忽然说道。

谭骏脚下一顿,随即他脸上浮出一分极淡的笑意:“不是下官性子急,而是您性子太慢。”

吕世铎闻言,停步,火盆在几步开外,铺陈一片昏黄的光来,辟里啪啦地迸溅出火星子,他转过脸,看向谭骏:“我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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