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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纸鸢,那纸鸢做成了彩雀的模样,尾部缀着五色的彩翎,很是好看。”

晏悯面上的表情变了变,看向晏淮清的眼神有多了几分讥诮和傲慢,滚动了几圈手中握着的佛珠,然后说:“不是梦,那个纸鸢被朕折断了翅膀。”

这些话或许称得上是挑衅,但晏淮清没有愤怒、也没有不甘、甚至没有应答对方的话,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

“但是朕那时还太小,步子跑不开、放不起来,母后说帮朕放,可她满头的珠翠实在是太沉了,压得她也跑不动。”

晏悯也在自说自话,带着十几年如一日的高高在上。“你母后那时体弱,早已不是当年冠绝京都的左柱国嫡女了。”这话中有几分得意。

“眼看着天要黑了还没放起来,舅父忽然来了,他从玉龙关回来了。”说到这里,晏淮清抬头看向了晏悯,嘴角的笑很淡,神色也淡然。“他接过纸鸢,只是跑了几步,彩雀就飞了起来。”

“那时离你舅父身死、魏家军覆灭只剩不到一年。”晏悯说。

晏淮清继续道:“风越来越大、彩雀越飞越高,最后半个身子都没入了云中,然后舅父拔出了剑,斩断了拉着的线,那一刻,纸鸢化为了真正的彩雀,在云端上振翅飞翔。”

听完这些,晏悯哈哈笑了起来,“都已经即位称帝了,怎得还如此孩子气?死物永远都只能是死物,飞不起来就是飞不起来。”

“是吗?父皇说得对。”晏淮清抿了下唇,笑得有些羞赧。“所以凡人也永远都只能是凡人。而凡人百年不过一瞬,父皇您如今也年过半百了。”

他难得地喊了声父皇,晏悯却变了表情。

霎那,晏悯微微抬手就将手中的茶盏朝着晏淮清砸去,很是熟稔,像是做惯了这个动作,而茶盏里头滚烫的茶水不过只是抿了半口而已。

晏淮清自然不会像以前一样呆站着不动,那时对方砸在李浔身上的茶盏他也还记得清楚,甚至连衣袍上茶渍的痕迹都没有忘记。

瓷器坠地应声而碎,他偏了个身侧眼看着地上的碎片,很轻地笑了一下。

“太上皇,梦还没有完。”而后捡着另外一个空的茶盏,给对方重新满上了一杯。“彩雀飞走之后,梦境变了几变,到了许多年后的今天,天启二年。”

“朕看见母后已成白骨,可她的身上还穿着出嫁时的嫁衣,也看见了伤痕累累的舅父,他被埋在了泥淖之中,他们的身上缠满了纸鸢上的线,动弹不得,呜咽之中跟朕说死有冤情。”

“朕从恍惚之中醒来,一时竟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所以就来找太上皇了。”

他面上的笑没有变淡,手撑在了小几上,微微俯身靠近晏悯。

没有了仰慕、没有了敬畏、也没有了惊惧。

“太上皇以为呢?”

晏悯的脸色很难看,几乎可以与当时晏淮清在冷宫密室时看到的癫狂模样相比,眉头紧皱、横肉狰狞、眼睛发红。

而后又将那一杯新斟上的茶砸了过去。

还是被晏淮清躲过了。

“晏淮清,和李浔那个奴才待久了,竟学了这些不入流的脾性?你可是晏家的人。”晏悯被气得胸膛剧烈起来,还硬撑着淡然。“不过……你身上流了一半魏家的血。”

“你瞧不起魏家?就凭你那个宫女出身的生母,倘若没有魏家的助力,你什么都不是,所以你的皇位,魏家得占一半。”晏淮清不想说这些话,不想妄论出身、不想深谈恩情,可他想要激怒晏悯。

出身是晏悯这一辈子都无法改变的事情,由是最忌惮别人提这些,几乎是在晏淮清说出这些话的一瞬间,他就勃然大怒,想要掀翻小几。

晏淮清早等待着这一时刻,先对方一步,轻轻一抬就将小几与上头滚烫的茶壶砸在了晏悯的身上。

晏悯脾性再大,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滚烫的茶水淋下去,身体颤了几颤,手中什么东西都抓不住,躬身痛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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