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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向他提供帮助,容他暂住。

可回去的路还是那么长。

长到足够让十岁的蒋楼想明白,自己是被抛弃了。

因为妈妈已经有了别的小孩,所以不要他了。

他没有那个小孩重要。他赢不过那个小孩。

从首都回到叙城后没多久,蒋楼和几个初中生打架,被花盆砸中头颅,左耳受伤失聪。彼时正在英语学习的启蒙阶段,两度手术失败让他一蹶不振,不得已办理休学。

再次去首都是一年后。

姑姑给过一笔手术费后,就声称剩余的抚养费已经用完。后来是福利机构筹集善款帮他配了一只助听器,他重新回到学校,一切似乎都在好转。

而他去首都,不是心怀幻想要把妈妈找回来,而是想知道,在他被打得满脸是血,几乎不省人事时,他的妈妈,那个将他生下来的女人,在做什么。

蒋楼记得,那个来过他家的小孩,说过自己在跟少年宫的老师学钢琴。

抵达首都后,蒋楼便直接去了少年宫。

路线是向当地人问来的,下公交车后还走了一段冤枉路。抵达少年宫门口时,是星期天的下午三点,门口张灯结彩庆祝跨年,布告栏上贴了今天文艺汇演的节目单。

进门时,门卫大爷问他是不是也来参加文艺汇演,蒋楼说自己是观众,大爷就给他指路:“顺着人行道一直往前走,能看到一个圆顶的建筑,那就是礼堂,可以直接进去看。”

这回蒋楼没有迷路,他顺利地走进礼堂,在侧边找了块台阶坐下。时间很凑巧,上一个节目表演完,下一个是由九岁的黎棠小朋友带来的钢琴独奏。

蒋楼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人,发现他比五岁时高了许多,穿着合体漂亮的礼服,端坐在钢琴前,皮肤瓷白,像个会发光的小王子。

而蒋楼坐在台下的某个角落,助听器无差别放大所有声音,导致他并不能听清琴声,反而被周围的嘈杂弄得头疼欲裂。

台上的男孩优雅,自信,仿佛为光明而生,台下的蒋楼阴暗,怨怼,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他们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

蒋楼没有尝试在观众席里寻找张昭月的身影。

不需要找,她一定在里面。

七岁那年,蒋楼就已经知道,每个周末,黎棠都要和少年宫的老师学钢琴。

而当十岁的蒋楼被打得头破血流送到医院,医生问他监护人在哪里,他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报出了张昭月不允许他再打的那个电话号码,且那电话一直没能打通时,正是星期天的下午,张昭月在陪黎棠上钢琴课。

从礼堂出来,天空中有雪花打着转飘落。

蒋楼仰头望天,发现上次来到首都萌生过的期待成真了,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

那帮初中生笑他是孤儿时他还不肯承认,毕竟他的生母仍在世,福利院都没办法正式接收他。

其实他早就输了。

他早就是个孤儿了。

时光荏苒,如今十九岁的蒋楼坐在台下,看着台上已经长大的小王子,耳畔喧嚣不再,唯余一种空旷的漠然。

节目结束,琴声暂歇,台上的表演者向观众席鞠躬,幕布缓缓合上,收走蒋楼眼底最后一线光亮。

自寂静深处传来声音,是心底的那片废墟在召唤他,让他从短暂的光明中,再次回到永恒的黑暗里。

退场后返回后台,黎棠换回自己的衣服,匆忙向苏沁晗道别,便往观众席跑去。

然而他到的时候,蒋楼已经离开了。

手机上有一条蒋楼发来的消息:先走了,还有一场比赛要打。

黎棠想跟蒋楼一起去,被李子初拽着胳膊坐下:“待会儿一起去栖树跨年,所有人都在,不准缺席。”

想着近来光顾着谈恋爱,很久没和朋友们联络感情,黎棠惭愧地坐定。

给蒋楼回了条微信:那你结束了来栖树,我们一起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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