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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新夫人对你不好,让你受委屈。”
一瞬酸楚涌上心头,原来他一直孤单一个人,是怕后母不能善待他,即便他现在快弱冠了,他也还是有这种担忧。
勉强笑了笑,他说:“阿翁,我已经长大了,还有谁能欺负我?”
唐隋没有说话,但他心里明白得很,这朝堂上,多的是对他虎视眈眈的人。
自己培养出来的孩子,自己知道,他一步步筹谋有条不紊,终有一日能站上山巅刀枪不入。然而刀枪不入之前,首先必须卸下软肋,他的软肋是什么?是先冯翊王身上的旧账,是天潢贵胄流落在了唐家,最重要一桩,是还有他这个养父活着。
所以得想个办法,把这一切难题都为他化解了,谁让自己半生心血,全在这孩子身上呢。
满意地打量他,唐隋温和了眉眼,喃喃说:“是啊,日子过起来真快,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我儿已经这么大了……”边说边颔首,“真好。”
神域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缘故。不过这样也好,他久病初愈,不要有烦心事纠缠上他,让他好好养身体,自己就后顾无忧了。
转眸再看,他很喜欢他煎茶时的松弛与闲适。他是方正齐楚的君子,茶汤三沸时,牵着袖子止沸育华,目光专注,动作优雅,可见年轻时受女郎欢迎,都是真的。
唐隋不紧不慢地,将鍑中的茶分成四杯,一杯给神域,一杯给自己,剩下两杯放在上首客气相邀:“二郎和会君也来尝一尝吧。”仿佛故人都还在。
父子俩品茗漫谈,伴着秋日的景色,烦恼好像也淡了。
神域见他精神好了很多,心里盘算着,明日让人往向宅去一趟,再请南弦或是向识谙来诊个脉,开个巩固的方子。
第二日照常上朝,虽然关于先冯翊王的案子还是争论个不休,他也如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着,没有加入那场混战。
养父喜欢喝茶,家里的靳门黄团饮到最后发涩,他好像不太喜欢。神域下值后特意绕到归善寺旁的茶庄,买了正当时的顾渚紫笋和阳羡茶,带回来给他尝尝。
可不知怎么,进门后心总是悬着,问门房,今日老家主有没有出来走动,门房说没有,“一整天都不曾见过老家主。”
他没有再耽搁,快步往后院去,老远就看见几个婢女在廊子上侍弄花草,便责问:“怎么不在里面伺候?”
他素来有威严,婢女对他很畏惧,行了礼退到一旁,惴惴道:“老家主说乏累得很,要睡一会儿,把我们都轰出来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他忙推门进去,里间帘幔低垂着,透过光,隐约能看见床上躺着的人。
“阿翁。”他小心翼翼唤,“我买了新茶回来,请阿翁共品。”
可惜床上的人并不应他。
满室的空气忽然像冻住了,他能听见自己仓皇的心跳,一声声震耳欲聋。
“阿翁……”
他扔下茶盒,跌跌撞撞跑过去,到了床前才发现床上的人脸色铁青,忙去抓他的手,那手已经僵了,凉了。
床边的小几上,一盆君子兰开得正热烈,花盆边平整放着一张画押好的认罪文书,拿阿娘生前用过的胭脂盒,镇在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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