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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意身后的宫娥朝华去取了一条毯子,给孩子披上的工夫才回头看向那些跪在地上的宫人,淡淡说:“都下去吧,本宫同太子说几句话。”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起身离开,她也不恼、只叹了口气,又道:“本宫也知你们不易,事后若有人怪罪仙居殿会一力担待,不会牵连无辜。”

说着,又让夕秀代为赐下一些金银,众人惶恐叩首继而接连退去,殿内终于是安静了。

小太子却还站在原地不动、宛如受惊的小兽一般蜷缩在母亲身边,尽管她根本不是他的血亲,当时也尚不足二十五岁;一旁的朝华默默看着,有些担忧地开口:“殿下,娘娘已有两日不曾合眼,您……”

话说得含蓄、卫熹却已惊醒,很快从宋疏妍怀中离开,抬头才见她面容苍白,原来那时已经累极了。

“母后……”他十分愧疚地嗫嚅。

她摇头笑笑、不怪他却怪朝华多嘴,拉着孩子的手一起到外殿的坐榻上坐下,慢慢问:“你到我这里来,几位辅臣没有阻拦么?”

“皇伯父不许儿臣出东宫,”卫熹半低着头回答,瘦弱的小手抠在一起,“是陈少师,他让宫外的士卒放儿臣出来……”

这倒不是多让人意外的事。

如今阴平王在朝内说一不二,纵是下令软丨禁太子也不是天方夜谭,陈少师则一贯不参与党争、与洛阳金陵二派都走得不远不近,近来群臣都在仙居殿外守着,他大概也是动了恻隐之心。

“母后……”

沉思之时小太子又开了口,眼睛紧紧盯着她,说:“听闻他们要母后迁去白鹭台,儿臣绝不准!母后是一国之母,在儿臣继位后便要长居积善宫,无人可以冒犯!”

语气很重、可惜却是外强中干,柔弱的稚子正以虚假的专横掩饰内心的虚弱,不愿被人看出仓惶和恐惧。

“本宫知道。”

宋疏妍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所有明白都放在心里,平静的眼底隐匿着复杂的情绪,斟酌片刻后又道:“只是听闻卫世子已带兵前往白鹭台,该是要请董才人回宫——熹儿,你……”

“孤不要她回来!”

卫熹猛地从坐榻上站起来,年幼的声音显得十分尖利。

“她是不贞之人、早为父皇所弃!他们凭什么自作主张接她回来?她就该死在白鹭台!孤只有一个母后!”

……有些失控。

才人董氏不贞的传闻此前早已传遍宫闱,多少人曾戏谑议论、甚至一度怀疑太子非陛下亲生,他自幼便在这样的非议声中长大,对生母的怨恨刻在骨子里,怎会在朝夕间改变?宋疏妍还记得她七年前入宫为后时初见这位太子,小小年纪眼神便十分阴郁,看谁都带着戒备和戾气,她用了整整七年才终于成为他的亲人、得他真心叫一声“母后”。

“母后知道……”

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太子的情绪却还迟迟无法平复,人一直喘着粗气、眼眶也微微泛红,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在宋疏妍身边坐下,伏在她怀里闷闷地说:“可我阻止不了他们……”

“他们敬我为太子,说几日后便在宗庙扶我登位……可他们却不听我的,我说要他们撤了围在你宫外的兵他们不肯,我说不准去白鹭台接那个女人回宫他们也不肯……”

“我没有办法……”

“孤”变成了“我”,剥去太子这个尊贵无极的身份之后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孩子,没有人比宋疏妍更清楚卫熹的无力,因为此时此刻她也正被同样的萧索裹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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