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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哲没有看向屠休,自然不知道对方正在点头,却不妨碍他把话题继续下去。

“我非常厌恶那些满口都是空泛的理论知识,却从来不结合真实历史来进行论证的所谓学者,所以我根本不想跟任何人提及那些枯燥的理论——包括你。”

对方过于直白的说话方式让屠休觉得陌生至极,却也因此更加期待对方后面的话了。

“尤其是那些张口就要教导别人应该如何学习、社交以及生活的人,在我看来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恶心的东西。”

居然是“东西”,而非“人”。屠休愈发惊讶于对方的用词。

让他没想到的是,闻哲随后的用词和语气竟然变本加厉。

“说到底,别人的生活与他们有何干系?用空谈的大道理教训别人,就能显得他们高人一等了?”闻哲说,“只有那种内心极度脆弱的人,才会为了呈口舌之快而献祭别人。我没有好为人师的毛病。我始终认为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谁天生懂得如何生活,更没有谁能看破人生所有的真理,很多时候其实都要靠我们自己亲自去试错,才能明白什么是危险和禁忌,才能明确我们的选择道路。而人类只要置身于物质世界当中,就不可能看破所有的真相。因为我们始终是只其中的一部分,永远也不可能获得绝对公允的第三视角。”

冗长的话语过后,终于回到了开始的提问上。

“随着时代的变化,人们会反复重新划定英雄的定义,甚至会为了铸造虚假的英雄而改变历史,让历史变得不再是历史。”

屠休迟了几秒才意识到闻哲不止回到了开始的提问,还回到了海战开始前没有给出答案的问题上。

“总有人喜欢把历史当做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其实历史根本无法打扮,不过是记录历史之人的动机不同,而解读之人的视角也不一样罢了。”闻哲说,“事件或许在节点中存在争议,但英雄的定义不应该随时代变化,只能依靠历史才得以存在,否则人本身就会成为驳论。就像有人自以为带入了某个力往狂澜的英雄,自己也能拯救世界,其实只不过是在满足自己的妄想,却忘记了那些藏在英雄背后无以计数的普通人所付出的努力。”

闻哲说话时的视线虽然还停留在第二次希波海战的尾声上,语速却逐渐加快,同时情绪也逐渐明显,仿佛双眼与唇舌分属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所以,我认为任何企图用虚无主义去杜撰历史的败类,都应该拖出去凌迟。”

“……”

屠休愕然地微张着嘴,仔细回想过后才意识到,闻哲的确很少表明自身的观点,尤其是那些极端的观点,就像其对生存以及思考本身地执着都不会以观点的方式输出的执着,而是依附于“活着”与“哲学”。

说到底一个是本能,另一个是其他人的理论,而非是闻哲自己的东西。

因为闻哲不想,也不会把他的“规则”强加于旁人。

“西方和东方的哲学几乎同时出现在地球的两端,文明进程上具有许多共通性,是一种生物进化过程中共有的历史周期,但二者却往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发展了,这才出现了文明两种个大类。尤其是那些鼓吹古希腊思想,却还没有发现古希腊的思想核心其实并未延续下来的人。就像君主到僭主、贵族到寡头以及民主到暴民之间的关系其实与现代的三权分立概念完全相左,是自然态与刻舟求剑般的曲解与对立。”

“哲学家治国理论?”屠休勉强接上话。

闻哲“嗯”了一声:“从词源上去理解,古希腊是以城邦作为最小单位基础,所以根本就不是‘人天生就是政治动物’,而是‘人天生就是生活在卫城里的动物’。恰如雅典卫城里的人,最初就只有雅典和爱琴海的概念,根本不知道希腊是什么概念,因为他们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各自的城邦里,城邦则沿着爱琴海周围如同孤岛般散落着,他们所需要捍卫的就是各自的卫城,他们的认知也就局限于城邦范围之内。”

屠休了然:“直到波斯人出现,他们才意识到自己与波斯帝国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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