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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流民,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流民。
“此中之人,汝南民乎?”
他问道。
袁氏在汝南的影响力非同凡响,自曹袁开战以来,汝南多叛乱,战乱下受伤的终究是黔首百姓。
“半数自汝南而来,”荀祈答道,“半数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流民。”
荀晏垂下了眼眸,他自少年时便跟随曹操起兵,又在徐州数年,自然知晓什么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流民’。
再繁华的地方,也有太多这样最底层的,朝不保夕的流民,目之所及皆是,这就是东汉的模样,他甚至不知道这么多年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好转。
“战事不休,难以赈济流民,”荀祈习以为常的无奈说道,“许都无法负荷。”
荀晏放下车帘,隔开了外面的情形,他声音冷淡:“国家威力未举,使百姓困于豺狼之吻。”
荀祈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思忖着他的‘豹狼’是指什么,只是荀晏已经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倚在车壁边闭目养神,不欲说话的模样。
陈氏的别院继承了他们家一贯的简朴,倒也别有一番乡野之趣,荀晏是昨日下的拜帖,来得匆忙,门口只一小童守门,见得来人忙迎了上来。
童子一路引着他们入了庭院。
若是旁人前来探望,多半就是送上礼,客套几句便离开了,不然病人也收不住一茬接着一茬的来访,但显然他们家还是亲近些。
有一素衣郎君匆匆出来,他眼下青黑,形容憔悴,但穿着行止仍是严谨到一分一毫,只是头巾凌乱了些,想来他本人可能都不知。
“长文兄长……”荀晏执礼,令身后的仆从先将携礼送上,随后轻声道,“兄长还需顾及自身。”
陈群有些失神,慢了一拍才颔首。
“生老病死,谁人能逃,”他叹息道,声音却出奇的平静,“清恒归许,兄未能来迎,还是失礼了……”
荀晏见他情绪稳定,连忙摇头,“不过调职罢了,何须兴师动众。”
陈群握了握他的手,转而又与荀祈寒暄了几句。
他们年岁相仿,自幼相识,若说陈群与他有兄弟之谊,那他与荀
祈便是正儿八经的友人之谊……这辈分真是一团乱麻。
今日庭中空旷,没有别的来客,只能闻到挥之不去的药味,荀晏心底辨认了一番,还没数完陈群便引着他们往深处走去。
里屋药味愈重,空气却还清新,应当是有意在通风,没有一昧的捂。
已然须发皆白的陈纪倚在榻边,精神却瞧上去极好,看到客至还微微一笑,仍是一如曾经的得体周全。
荀晏却不免心下一沉。
用的药都是重药,是弥留之际才会用的,可人却是这样,他不得不想到回光返照这词。
“伯父——”
他刚开口,却骤然被陈纪打断了。
“叔慈至矣!”
陈纪似是来了精神,向他招着手。
荀晏一怔,他看向了陈群,陈群对着他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他再回头看向荀祈,侄儿示意他勉力。
他只得解释道:“伯父,我是荀晏。”
陈纪抓着他的手,手背的皮肤苍老而褶皱,不见昔日风雅之态,只能隐隐看到修长的骨节。
“叔慈来何晚也!”老人说道,“君不至,何人可观我所著典籍!”
“长文!长文!”他唤道。
陈群赶忙去了书房,抱来了数斤竹简来。
这段时间里,荀晏听着陈元方老先生抱怨了一大堆许都士人的话,比如孔融死板、祢衡傲慢、荀悦严谨却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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