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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史记》中才下了一个直接而简单的论断,严重缺乏后世西方瑰丽而雄伟的描摹,直接了当指出了安息帝王被砍脑壳的原因:

“安息大国,多奇物,颇与中国同业,而兵弱。”

——主要还是太菜了。

不过,总的来说,波斯学士们的猜测思路并没有错。中原北部的确有着世界上最大的草原,因此也必然孕育出世界上最强的游牧部族。只不过他们搞错了一个小小的实力问题——被迫西迁,在西域四处劫掠、摧毁城邦的部落,只不过是草原竞争中最可怜的失败者而已;他们只是一波又一波的被更强的部族驱逐,被迫迁徙而已。

那么,真正占据大漠草原,高居于所有部族顶点的至强者匈奴,为什么没有随之向西扩张,鞭笞这些连塞族人都不能抵挡的弱鸡呢?

是啊,为什么呢?——by汉武帝。

这便是今日我们引用波斯学士神奇脑洞的缘由。这个脑洞在无意间揭示了一个事实:草原就在那里,因而游牧部族无穷无尽;但无穷无尽的游牧部族,为什么没有碾碎安息、贵霜,以及西域的一切文明?

因为汉朝就在那里。

波斯人曾经纵情歌颂抵御游牧的英雄,称颂他为“世界的守护者”,几近比喻与夸张之能事。然而究其实际,真正当得起这什么“世界的守护者”、“文明光复者”的,恐怕还得是我们的刘野猪,对吧?

在公元前的几个世纪里,亚欧大陆最繁盛的文明星火点燃于所谓的“四大帝国”——大秦(罗马)、安息、贵霜与汉。他们各自都有辉煌的文明之光,夺目灿烂,不可逼视。但文明在野蛮前何等脆弱,安息、贵霜都在西迁的游牧部族前表现出了惊人的软弱,被大月氏及大月氏驱逐出的所谓“杂胡”们反复蹂躏,遭遇了巨大的损失。

这样的损失铭刻于记忆,甚至令数百年后的学士们都后怕惊惧。他们在回顾塞族与吐火罗人的入侵时感慨不已,大有“波斯不绝如缕”的喟叹。但在发出这后怕的感叹时,这些学者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西域星星文明之火的存留并非侥幸,他们之所以还能在杂胡的入侵下竭力挣扎、保全国体,只因为汉朝已经扛过了最重的担子。

换而言之,汉朝便是直面游牧的第一道防线,大半个人类的文明的延续与发展,全都维系于这至为关键的防护之上。大汉削弱了从草原西迁的每一个族群,过滤了任何一个稍有威胁的部落,为整个西域提供了最大限度的保护。能从大汉手中挣脱的,只有被判定为不值一提的“杂胡”。

——当然,以贵霜与安息后来应对杂胡的惊人表现来看,汉朝只要稍有懈怠,汉武帝只要稍微妥协,整个欧亚的的文明,便不能再问了。

某种意义上,这是历代中原王朝所必须承担的责任之一。漠南漠北是世界上最大的草原,理论上必将诞生世界上最强悍无匹的游牧部族。但理论未尝不可以被人力的实践所改变,这就是汉武帝北征匈奴,倾尽国力而永不妥协的意义所在。

他以刚硬如铁的意志向后世揭示了另一个同样刚硬如铁的规律——纵使游牧永远不能殄灭,也要持之以恒的弹压下去,以武力,以外交,以各种中原所能穷尽的手段侵蚀、分化、瓦解草原,以此阻止游牧部落的统一与合并,为后代谋取尽量多的时间。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必为后世子孙忧”,即使不考虑什么虚无缥缈的“人类文明”,仅仅为了后世子孙的祸福,也必须得反复向漠北倾注资源,阻止草原养蛊养出足以威慑整个亚欧大陆的怪物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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