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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头看向那匣子,目光里染上了几分戏谑。

他这位伯父空长了这么大的岁数,如翻来覆去却只会这点伎俩。

他抬手拨了拨匣子里的药材,淡笑着正要开口,却见吴兴海神色暗了下去,接着合上了那匣子。

“欺人太甚。殿下,我这就去把这些东西处理掉……”他说。

“慢着。”赵璴却抬手按在了那匣子上。

吴兴海低头,便见赵璴的神色已然变得冷淡:“吴兴海,你是老糊涂了。”

吴兴海立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侯府里是有窦府的探子。”他沉声说道。“但是殿下,这些药分明就是窦怀仁拿来害您的,您怎能入口啊?”

“怎么不能?”赵璴抬眼。“避孕的药,我怕什么。”

吴兴海僵持在原处半晌,抱着匣子的手都有些哆嗦了。

“……殿下!”

“他既送了,我就要用。”赵璴淡淡转过头去,对着镜子稳稳地描画过最后一笔眉尾。“非但要用,还要大张旗鼓地用。”

“……奴婢只怕殿下太过屈辱。”吴兴海沉声道。

赵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屈辱?”他道。“可你别忘了,窦怀仁送药是为了什么。”

他缓缓将螺黛放回桌面上,眉眼含着冰冷的笑意,看着镜子里的人影。

娇媚,明艳,一双眉毛画作温柔的远山,柔和了他的眉眼,仿佛连双眼里都因此而多出两分女性独有的包容与温和。

即便那双眼,每每对镜时,都冰冷如一双看不见底的寒渊。

赵璴恨毒了自己这副不男不女的模样。

但他知道,这身女子的罗裙是消弭他锋芒的伪装,让他在他母后四面楚歌的烂摊子里,有活得下去的机会。

而若要让那些朝堂上满口忠孝仁义的东西为他驱策,作他走向那架龙椅的垫脚石,他就需要再深一层的伪装。

那便是要做一个心甘情愿当妻子的女人。

他母亲正是让人看见了她站上朝堂的可能,才会背着妒妇的名头死在冷宫。而他,唯有摆出一副妻子、母亲的姿态,才会让那些自以为聪明的蠢材觉得他可以利用,却毫无威胁。

毕竟在他们眼中,只要这个心有野望的女人与丈夫琴瑟和谐,以礼侍奉夫家长辈,甚至积极地诞育后嗣——那么再厉害的女人,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至于什么屈辱?

赵璴神色冰冷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笑了一声。

八岁时,他还会因身上被披了一件男子的披风而心生战栗的向往,但现在,他早过了奢望自己能活得像个正常人的岁数了。

毕竟,世间衡量屈辱与否的法则只有一条,那便是成王败寇。

其余一切,都是虚无。

——

于是,即便宋照锦一再劝她不必多礼,赵璴这几日还是乖乖地早晚拜见,没有一天松懈。

却不料宋照锦从中看出了几分端倪。

“二弟这几天都宿在扶光轩?”她面色难得地有些严肃,转头去问身侧的侍女道。“他这两日都在忙什么?”

赵璴微微一顿。

是他疏忽,作样子的同时忘记了后宅中还有这样家长里短的弯绕。

“突厥来使不日便来觐见,父皇安排了些事让夫君去办。”赵璴先一步回答说。

宋照锦面上担忧的神色却并未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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