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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省了他不少功夫。

德帝悯下,还愿意给傅庆年一个体面的死法,只说是抄家后赐鸩酒自尽,罪不累亲眷。

杜辉因其子行事荒谬,加之与傅庆年联手做局,被判流徙岭南。不过曲悠知道,他既拼死告了真如宫一事,德帝恐怕不会留下他的性命,至于他能不能聪明地意识到这一点,或者为自己制造个假死脱身,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皇帝确实为周檀找了个不大不小的罪名,说他虽被构陷,但平素行事不端,又涉东宫党争,贬官去鄀州做通判。这个罪名也是为了敲打一下太子,让他不要以为傅庆年身死便万事大吉。

案子终于尘埃落定。

傅庆年在诏狱中呆滞地坐着,忽而听见身后有动静。

他转头看去,见周檀着人抬了一张棋盘进来,在他身前摆好,他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既没有胜利者的高傲,也没有怜悯,与当日被自己请去府邸下棋时,并无任何不同。

于是傅庆年便笑了:“霄白,你来了。”

周檀道:“我来与您再下一盘棋。”

这次周檀执黑子,他执白子,两人下得平心静气,周檀的棋路与上次相比截然不同,每一子都谨慎了许多,傅庆年边下边笑:“从前那盘棋,果然是霄白刻意所为。”

棋至中盘,他又突然道:“你知晓我为何如此恨你老师吗?”

周檀重重地落子,呼吸粗重了一些,却没有说话。

“我就知道你来是想听这个,”傅庆年失笑,他优哉游哉地继续琢磨着在何处落子,一边漫不经心地感叹道,“你老师升任吏部尚书时,是平溪元年……说起来,你知道先帝为何改元平溪吗?那一年黄河大水患,死了不少人,我和你老师刚刚为官不久……”

周檀“嗯”了一声:“我知道。”

“嗯,是你老师修河堤,平了黄河水患,他也因此加官进爵,比我和高则升得快了许多。”傅庆年反复摩挲着手中的棋子,“你老师是个直臣,修河堤时,牵连出了吏部贪污的案子,他毫不留情,上书法办,先帝眼里容不得沙子,有好多要员,都在那年抄家破府——就如同我今日一般。”

周檀的手顿了一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我比顾相和高则娶妻都早,夫人是恩师的女儿,”傅庆年没有看他,只是继续道,“恩师被这贪污案牵连,除了我夫人外,举家流放。水灾之后恰有大疫,即使我尽力看顾,他们也都死在了流放途中……夫人那时候刚生下了明染,身体虚弱,我瞒了许久也没有瞒住,她不想让我为难,很少主动提及此事,但身子没养好,后来忧思郁结,早早地去了。”

周檀的手抖了一下,低低道:“并非我老师逼迫他们贪污……他们贪的,都是生民的血汗钱。”

“我知道,我知道,”傅庆年道,“可是我夫人死了——我听明染说,你的新婚夫人同你感情甚笃。若是你呢,霄白,若是你夫人被人害死,即使你知道他们是无意的、行的是正义事,你难道会原谅他们?”

周檀没有回答。

“我本来想把明染许配给你,后来又把她送进宫去,不单是为了权势,也是因为……我知道,我害死了顾相,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傅庆年落子,胡须抖动,笑得很坦然,“她在宫中,好歹能留下条性命……我一辈子只有这一个女儿,夫人死后,我再未续弦,如今我也能去见她了。只是我过得不好,也老了,尘满面、鬓如霜,府内的高木亭亭如盖,她应该认不出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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