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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琵琶时,就像是拿着杨柳枝在人心上拨弄;她唱起曲儿,就像你眼望着心仪的采菱小姑娘,那姑娘抬眸对你一笑,将一掌的春水洒到你脸上。
“不识好歹!”卞从仁骤然睁眼,怒斥了一声。
弹琴跳舞的姑娘被这一声吓坏了,琵琶余音刺耳,卞从仁烦躁地挥手打发她们退下。
这天底下,到处是不识好歹的人。
苏妙,宋辉,方良……还有陈景明和秦弼!
当年他有爹疼有娘宠,有家财万贯,他自以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一朝遇着苏妙,一心求爱,却求而不得。
后来又冒出个方良,苏妙见了他笑靥如花。可当年的方良算个什么东西?他不是什么文渊阁大学士,家里穷得叮当响,不过靠一根烂笔杆子勉强饿不死,他拿什么讨苏妙欢喜?
卞从仁明里暗里没少对方良下黑手,可那小子一条泥鳅命,怎么都害不惨他。
后来方良去考科举,卞从仁花钱直接买进国子监,做了个监生,得意洋洋地跟他一同参加会试。岂料这一年犯太岁,会试碰上油盐不进的茂亲王,考官不敢收他贿赂。落榜以后,他家里又被查出与官勾结,老爹丧了命,家产被抄没,一时凤凰变土鸡。
偏偏方良考中了状元,被一群人簇拥着,骑着马风风光光地回来了。
那时卞从仁连卷土重来的机会都没有——他正拖着残缺的身子,颤巍巍地缩在暗无天日的宫里,手里捧着宦官的服饰。
多少年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的苟且生涯,他在险恶宫廷里偷生、爬到而今这个位置,当快意恩仇,好要那些咽下去的血从别人的咽喉里涌出。
这场局里,卞从仁以为自己算无遗策,然而他没料到秦弼会反戈,白玉关不过孤城一座,城墙再牢固、城里的人再怎样负隅顽抗、他秦弼再怎样用兵如神,还能与王师抗衡么?
此番倒戈,无异于自找死路。
然而卞从仁没有看见,风云迭起、暗潮汹涌的万里江河,有人心死,有人心动,有人蛰伏,有人蠢蠢欲动。
腊月,大燕朝王师与逆贼叛将终于兵戈相见,白玉关的城门之下,十几万雄兵喊声冲天,放眼望去,一排排铁灰兵甲如乌云压境,泛着冷光的刀刃几乎要将天际撕裂。
天寒地冻,城墙结了极厚的一层冰,城下的士兵的铁戟毫无发挥余地,遂撤下一批人,换了一队士兵扛着的攻城木顶上。吕蔚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冷眼往下看,冰封的城墙好似铜墙铁壁,岂是区区铁叉子、木头桩能捅破的?
高高的木梯子架到城墙上,另有一批士兵雄赳赳奔赴,攀着梯子企图从城墙突破。
城墙上守株待兔的弓箭手立刻引弓,成百上千的箭矢齐发,一时之间兵甲被射成筛子,梯子上的士兵落花流水般哗哗坠地。前面的首当其冲,后面的瞧着心惊胆战,无奈背后一把尖刀死死顶着,只能硬着头皮前赴后继。
城下的士兵一边要卖力地砸那牢不可破的城门,一边要提防着城墙上面的守卫偷袭,另一边还战战兢兢地避开摔下来的己方士兵,以免被砸成烙饼。
赵葵策马在三十万大军前面溜达了一圈,望了望白玉关的城门就回帐子里去了。期间,视力极好的他与吕蔚遥遥对视了一眼。
回到帐子里,冯玉瞻问他这仗怎么打,赵葵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是不疾不徐地给自己烫了壶热酒,搓着手坐在炭火堆边上。
冯玉瞻有点急了:“这冰天雪地的,那城墙跟铁似的,城里人把门一关上,缩在屋里看咱的好戏……你说这仗还怎么打?”
赵策斜眼看他:“冯将军,外头仗打得热火朝天,您没瞧见吗?”
听了这话,冯玉瞻差点没忍住给他两巴掌好使这瞎眼的废物清醒些——他哪只眼睛瞧见热火朝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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