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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龟兹一改早间的清冷,已是热烘烘如初夏。
不知何处佛寺的钟声响起,僧人们开始齐齐念着梵语经文,听得人昏昏欲睡。
嘉柔扇子也不摇了,一个人耷拉着脑袋走在前头。她就知道丢了她的铜饭碗,要影响她吃饭的大事。
赵勇对这南墙撞的有些满意,上前正要装模作样安慰她,忽见她左眼眼尾竟有一颗芝麻粒儿大的小红痣,是他此前未曾留意到的。
回想起来薛琅曾装作想不起的样子问的那句“五娘靠近那处有一个什么……”他不由为之咋舌。
这薛都护竟是太狡猾了,竟是套他的话。好在他观察不细,否则定然要说漏嘴去。
他抚了抚心口,上前轻声道,“崔将军知道你已尽力,不会怪责你的。”
远处湛蓝的天际间,昆仑山层林尽染。而比昆仑山还要高一个山头的,是一处千百年而成的雪山,山峦曲线妖娆,似女子婀娜体态。
“那便是仙女峰……”赵勇轻声道。
嘉柔抬首。
她若未记错,她的父亲,被长篇大论记载于史书中的崔将军,便沉睡在那雪峰间不知哪处冰层下。
他们说那是五年前他率兵驱逐突厥来犯,一直将突厥人逼退至雪山背后的天竺国,却于半山腰上遭遇了雪崩。
最幸沙场为国死,赢得生前身后名。想来,这正是他得志的死法。
她收回眸光,赵勇还在叙说着:“当年突厥人顺着昆仑山退到天竺,转头便把持了天竺朝政。朝廷数次要迎回崔将军的尸骸,可天竺在此事上设障重重,只到了去岁年末,才终于松口,当初被冰雪掩埋的众将士,算是有望回归故土了。”
嘉柔这才道:“听说从天竺到大唐,龟兹是必经之地。再过三四个月,等前去迎接骸骨的大军归来,儿就跟着回长安。那时儿也算有功劳,阿娘必不忍责怪儿逃家之罪。”到那时,她那亲事差不多也该作罢了,正好回去接着当她的女纨绔。
“如此说来,你来西域倒并非一时兴起,是有些成算的?”赵勇一时颇怀欣慰。若能跟随护送骸骨的大军回长安,自是最好。纵是再奸贪的马贼瞧见大军,也得绕道走。
“那是自然,儿临走前专门去大慈恩寺寻了位扫地僧问卦,是他说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属西方最吉!”
“扫地僧?”
“世间皆言庙中属扫地僧最是深藏不露,世伯竟不知?”
她刚刚有些得意,转眼一想自己如今的处境,却又耷拉了脑袋。
那什么扫地僧啊,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啊!说西方最吉,她到西域的第一日,就倒霉至此。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见圣人诚不欺她,她却未听从圣人的话。
赵勇见她并未展颜,便继续安慰她:“这也怪不得薛都护不收你,哪个兽医怕狗啊?还是那般小奶狗……”
嘉柔垮着脸,“儿不是怕狗,是怕黑狗。再说,大盛哪条律法不允兽医怕黑狗?”
赵勇倒是也未听过这种律法,可,哪个牧场没有养几条看家犬呢?怕黑狗的兽医,那还能干这营生吗?
干不了正好!
赵勇内心嘿嘿了两声,方才板起脸,要同她讲一讲世情要害,“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女郎,怎能对薛琅说那话?激怒他不说,于你名声又有何好处来?”
“如何是儿说?明明是潘安所言,要有损也是损了潘安的名声。”她辩解道。
回想起她说要“自荐枕席”时薛琅那紧绷的面颊和愠怒的眼,她心中的不快终于减轻了几成。
至于薛琅会不会打击报复,她倒是半分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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