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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结婚买房子。城里好啊……”语气里不无艳羡和期许。透过车窗望向在深夜仍明亮的路灯,宽阔平滑的柏油马路,鳞次栉比的高楼和偶尔经过的高档汽车,邵明纬嘴里应着他爸,因为家庭幸福欢乐,心里面不以为然。但既然他爸想让他来城里,他就尽力做到。至于容容,她开心就好。他妈在家里种地,他和邵容在课余时间帮忙,一年下来,家里收入很可观。

邵明纬十六岁以前以为他们家会一直平淡却幸福地生活下去,但变故总是让人措手不及。也许邵父一直讲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他仿佛与时间赛跑一样拼命工作,以至于疲劳驾驶,卡车从山道上翻下去,当场就不行了。接着就是他妈接受不了打击得了抑郁症自杀,生活的重担一下子落到了邵明纬的肩上。

短时间内亲人的接连离世让邵明纬不禁麻木,他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在亲戚和村里乡邻的帮忙之下操办了后事。由于邵父疲劳驾驶,一项一项梳理完责任后需要进行民事赔偿,邵家夫妇多年积蓄去了大半。白日里邵明纬冷静镇定得不似十六岁少年,邵容以泪洗面的同时心惊于哥哥透支似的精神状态,邵明纬摸着她的头安慰她:“没事,哥好着呢。”只有他自己知道,父亲那句“纬子,爸努力让你和你妹子以后来城里上大学,上班,结婚买房子。城里好啊……”让他久久难以忘怀,也让他下定决心要去大城市。

他要看看,让他爸魂牵梦绕,要了他爸的命的大城市到底有多好。

后来两年他的记忆有些模糊,是漫天的试卷,繁重的农活和懂事的容容。就在他放松警惕时,生活又给了他当头一棒:和他Q大生物系的录取通知书一起来的是邵容昏倒后医院下的确诊书。

晚上邵明纬睁着眼睛到半夜,心里有一股冲动要喷涌而出,他浑身火烧一样翻来覆去,接着忽然起身,梦游似的穿好衣服出门往外走。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游魂一样漫无目的地走。农村晚上没有一丝灯气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结果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摔了一跤,也不知是邵明纬晚上没心情吃饭而没力气,还是魂儿不在身上,爬了半天硬是没有爬起来。他歪坐在田里呆愣半晌,泪悄无声息地啪嗒啪嗒落下来打湿了衣衫。他愣愣地摸脸摸到一手泪,仿佛是找到一个发泄口一样突然闷声大哭。自他爸妈死后他再也没哭过,却在这寂静无人的田里越哭越凶,十八岁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哭得像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童,无措绝望而撕心裂肺。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容容该怎么办。

一声细细的,断断续续带着哭腔的“哥……哥……”在邵明纬身后响起。邵明纬从未在邵容面前显露过脆弱,此时却顾不得许多,将邵容抱在怀里,兄妹俩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哭完邵明纬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泪,又用拇指轻轻划过邵容眼下擦掉她的泪水说道:“容容,这病不是癌症能治好,就算一辈子治不好,哥养你一辈子。你别怕,哥有办法,哥一定有办法。”话语的坚定像是在给邵容信心,又像是在给他自己信心。

知道邵容得了病,亲戚邻居私下里传邵明纬家风水不好,冒犯了神仙,面上对他们兄妹客客气气惋惜同情,暗地里却恨不得躲着走。一方面怕触了霉头,另一方面也怕邵容的病是个无底洞,不想有出无进地借钱给他们。

邵明纬不指望别人,他深思熟虑之后,把家里的地租给了村里人,房子一卖,带着邵容来到了北京。生活的重压没有给他眼花缭乱、茫然无措的机会。邵容的病虽然不是癌症,但手术后需要处处照顾、小心翼翼,伴随着高概率的并发症,邵明纬心里没底。他先租了个很小很小的房子,又去Q大申请休学一年,还在邵容准备手术的医院里多方打听考察找了一个负责的护工,做好一切准备工作,给邵容安排的手术日期也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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