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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景林对着忙音轻笑了下。笑得无奈。
日光炽热,客厅里的窗子大开着,夏日的阳光将一切都烘烤透了,轮椅是热的,地板是热的,桌子也是热的。街道上的动物们早已逃离,它们躲在日光晒不到的阴凉里享受凉气。
只有一道执着的身影坐在窗子前。
会有人从屋子前经过吗?
光影在严景林翻开的书上落下一片金色叶子,书上的字迹模糊,唯有一句在晃眼的光中透出来。
“惟有胆怯的、不信的、可憎的、杀人的、淫 乱的、行邪术的、拜偶像的,和一切说谎话的,他们的份就在烧着硫磺的火湖中。这是第二次死亡。[1]”
严景林随着这句话下坠,一直深入沉沉的夜色之中,他路过飘飞在空中不断撞击石头的人,路过躺在污浊地上不断被石头砸的人,路过推动巨大石头的人,厮打不断的,头顶火雨脚踩炽沙的人,最后他闯进寒冷刺骨的世界,他在这里见到堕落的使者。[2]
他不曾挣扎,沉在这深渊之中,所回忆的,不过是一朵玫瑰。
“在深入地狱之前,神的侍卫准许我看一朵玫瑰。那朵玫瑰此刻是我的苦刑,在这黑暗王国里。”[3]
严景林赋予玫瑰一个完整的名字——希伯来。
“希伯来。”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念着这个名字,将它刻在灵魂里。玫瑰的刺使他鲜血淋漓,可他伸手握住玫瑰的枝,伤口如同落在身上的刺青。
书页上的字已经看不下去,窗外的阳光灼伤人的眼睛。严景林合上了书。
他仰起头,望向天空中的金轮,在这一瞬间,眼睛刺痛,严景林只觉得自己要融化在日光里。
没有人能直视太阳。
远处的花田,向日葵高高仰起头,那一处的日光似乎与这一处不同,并非灼人的,只是和煦的,温暖的,并不伤害生命。然而那里的温柔与这边无管,因而严景林只能看着。
远处的太阳是别人的太阳,并不属于这间屋子。
严景林的手握紧,他的手握在滚烫的轮椅扶手上,温度灼痛手掌,在这一阵痛意中,他的心更加猛烈的煎熬着。
终于,他调转轮椅,疯了一般朝着出口走去。
他要走出屋子,走到太阳下,哪怕日光灼伤他,哪怕燃进火焰里。
他想找到希伯来。
街道之上空气扭曲,每一处都被热化了,严景林顶着太阳,他的额头冒着汗。轮椅飞驰在街道上,闯过无人的角落。别家热闹的声音飘在风中,路过严景林的耳旁,严景林不曾为之驻足。
希伯来,希伯来,你会在哪里呢?
在这座小镇中,面包店的香气勾起人的饥饿,酒香挑战人的味蕾,路上的行人打着伞,五颜六色仿佛开了一场夏日集会,路边的花也各有各的美妙,走过小镇的商业街,这样多的人群才是鲁伯隆。
然而他的希伯来此刻一定会最安静的地方。那必然是深夜中的一朵向日葵,避开所有的人群,独自消化所有的光辉。
严景林要赶在所有人发现这朵向日葵之前找到他,那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深藏在鲁伯隆小镇之中,最美丽的景色。
主啊,请您相信,在您所有的信徒中,他最虔诚。请勿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人而放弃他的信仰。他的名字叫——
“希伯来!”
严景林大声喊出来。
在沐浴着神圣光辉的教堂前,坐着一位狼狈的青年,他安静地垂下头,与世隔绝。在听见呼唤的瞬间,他走入了他的人间。
“……严先生。”
青年站起身,呆呆望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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