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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听到了闻驭内心暗河最深处的话语——残忍至极的话语——
“小恩,我丢下方青宜把你送来医院,不是因为你比方青宜重要。”
“我的确做不到对你见死不救,放任你发病不管。但是,你知道我抱你离开的时候,脑子里最强烈的念头是什么吗?”
“比起救你,我满脑子都在想,我不能让你死在方青宜面前。”
“三年前那个犯人被捅死,对方的血溅在方青宜制服上,每次想到那个场景,都让我反胃得难以忍受。我不能让你复制那个场景,让他再经历一次。”
“不要再因为我伤害自己了,”最后,闻驭用分辨不出情绪的低沉声线说,“你的做法没有意义。”
段小恩压抑的啜泣,在段之随的话语里,终于变成放声恸哭。
他双手死死捂住泪水打湿的面庞,纤细的身形摇摇欲坠。段之随将他抱住,轻轻拍打他的背。
——那天,他被妈妈关在屋子里。屋子很黑,没有电,身上被殴打的地方疼得厉害。他趴在栏杆上,呆呆望向窗外。平民窟的景象日复一日,都是同样的死气沉沉。
可是那天,坠落的太阳投落最后一道碎光,一个黑眸黑发的少年骑辆自行车,毫无征兆从他窗前掠过。像是突然被按下暂停键的一帧画面,少年的形象如划破死水的刀刃,牢牢印刻在他的瞳孔。一瞬间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黑暗的屋子,也忘记了浑身的疼痛。
他以为他拥有过。
可直到现在,他才绝望意识到,即使对方陪他渡过了从少年到青年的光阴,那人心底最隐蔽的领地,却始终不曾向他打开。少年如幻影不可捕捉,仿佛初见那日,清俊身影在最后一缕日落残像里,一掠而过。
第67章 63
电话里传出已关机的提示音,闻驭神情一顿,手机举在耳边,隔了好几秒,才缓缓挂断通话。
客厅里静谧无声,落地灯散发的昏黄光线只照亮沙发旁一小片角落。闻驭往后一靠,目光落向落地窗外暗夜笼罩的庭院。
夜色很深了,方青宜不回家,也不接电话。
之前,电话还能拨通,但这一次,连接的音乐响到一半便戛然而止。闻驭再拨,那边直接关了机。
他去哪了?
闻驭遏制不住地焦躁起来,颅内的神经像被什么拽扯着一紧一紧发痛。他手肘搭在扶手上,很不舒服地支住额头,眉目间透出强烈疲惫。他郁郁想,或许,他确实应该在最开始,当他与段小恩第一次见面时,就告诉方青宜。
可当他回到家,见到睡在客厅等他的方青宜,他又无法开口了。
修长的身子蜷在沙发里,抬起迷迷糊糊的面庞,落入他眼帘的方青宜那么柔软,与当年冷冷疏远自己的少年截然不同。
他不愿意把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温存打破。
方青宜喜欢他吗?也许吧。可方青宜太有自己的主张。想给与就给予,想收回就收回,让他觉得面对方青宜,总有一种捉摸不定的徒劳。
如同眼下。
不回家,不接电话,连一句解释都不屑再听。
焦躁愈发强烈,不断冲击闻驭冷静思考的能力。闻驭揉揉眉心,缄默片刻,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不常用的号码。
对方随时待命般,很快接通电话。
“闻总。”
“帮我找一下我妻子今晚住在哪家酒店,”闻驭嗓音低沉、平静,如果不见本人,根本察觉不到他此刻正陷入燥郁的情绪里,“他有洲际的黑金卡,先从洲际酒店开始找。”
方青宜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头痛激醒。
仿佛被人攥块石头,不断砸击太阳穴,方青宜难受地蜷起身体,缓缓等头部的疼痛褪去。薄薄月色洒落窗台,他慢吞吞意识到,自己正躺在酒店客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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