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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斥,要王安石下马。

王安石没有理会——毕竟他不是第一年当宰相了,怎可能不清楚上元节的礼仪?

宰相,不止是他王安石,在王安石之前的那些著名宰相们:寇准、晏殊、韩琦、富弼,甚至文彦博……他们每年在上元夜进入宣德门的时候,都是骑马进入皇城的。

但是那名卫士没有收手,而是上前向王安石的坐骑抽了一鞭。

王安石是文官,不善御马,座下马匹猛地加速,他便再也控不住马缰,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好在摔得不重,人没有出大事。

此事看来是一桩荒唐的小事,宣德门的皇家卫士对于“礼仪”的认知与宰相不同,从而引发了一起“小”冲突。谁知这却在汴京城中引起了轰动。

人人都在揣摩此事背后的意义。

敏感的人嗅到了一点不一样的政治风向。

——王安石是否圣眷不再了?

刚刚过去的熙宁六年,主持变法的新党闹出了不少乱子,虽然此后都被修修补补地拉回正轨,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每一次出乱子,都是一次对王安石政治资本的侵蚀。

旧党一如既往地攻击新法,只说新法是“饮鸩止渴”,让账面上的岁入多出来,暗中却损伤国本。

而这次在上元之夜,突然有一名不知从何而来的卫士,上前就在宰相的坐骑屁股上来了一鞭。

按照王安石的脾气,自然是大怒上表,请官家彻查此事。

按照赵顼对王安石的感情,自然也应是大怒下令彻查,至少要杖责那闹出乱子的卫士,斥责不曾将利益说清楚的内侍。

然而事情却似乎向谁都没能想到的走向转去。

正月十八各衙署重开之后,明远在他的金融司里听到八卦:有一名御史上书天子,宣德门处宿卫皇城的卫士,乃是拱扈至尊之人。宰相不在应该下马的地方下马,理应被卫士呵斥。

此言一出,满朝大哗。

须知这种事,在熙宁元年和熙宁二年时,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那时官家赵顼与王安石君臣相得,情若师生。

而明远此刻正在他的金融司衙署里,与溜号跑出来听讲八卦的沈括面面相觑。

跳出来指摘王安石的这名御史是谁?

此人名叫蔡确,一度也曾是王安石麾下的得力干将,是为新法摇旗呐喊的急先锋。

但如今王安石被昔日支持者背刺一刀,顿时刺破了整个朝局的宁静。

沈括拈着胡子,喃喃地道:“风向变了,风向变了啊……”

明远却没有沈括那么悲观,认为官家赵顼开始厌弃王安石,不再支持新法。

他认为赵顼在这些年的激进变法取得一定成效之后,想要短暂地转向保守,以平息朝堂上的争斗攻讦,制衡各方势力。

至于蔡确,应当也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聪明人,依稀把握到了赵顼的心思,踩王安石一脚,以此博取天子的青眼。

明远叹了一口气,心想:话虽如此,但王相公这看人的眼光,确实有点问题啊!

第255章 亿万贯

对上元节晚上发生的事, 王雱远比明远想象的要来得平静。

“大人对此早有预料,任何结果都能接受。”

但对面对明远,王雱看似云淡风轻地笑着。

他们父子, 应当是对此早有觉悟——毕竟在新法推行的过程中得罪了太多的人,触动了太多利益。

只是在明远这里,王雱坐的时间久了,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落寞, 些许悲凉。

“远之, 你当初有一句话说得对,一切都在于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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