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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骨紫竹柄的油纸伞,在头顶撑起一片不染尘雨的天。雨珠顺着伞骨络绎而下,伞面的红杏在雨中盛开,浥露衔珠,迎风垂首。
慕云月呆呆昂首,便撞见来人俊秀深邃的眼。
“林公子?”慕云月惊讶地眨了眨眼,“你怎么在这儿?”
“来校场办点事。”
卫长庚淡然收回手,不做片刻停留。
然独属于姑娘家的柔软触感,还是留在了掌间,曼妙而缠绵,顺着经脉直蔓延到他胸膛。
他心跳都快了几分,却还是若无其事地低头收了伞,静静站在廊下看雨。
他不说话,慕云月也便不出声,只摩挲着暖炉上的杏花镂空纹,满心好奇地打量。
今日父亲不在,校场没个主事的人,他能有什么事要办?且他明明有伞,又为何在这里跟她一块站着?
但想想他既是在替卫长庚行事,很多事都不好跟外人解释,她也就没多问,只抱着暖炉,安静立在那,同他一起看廊外的雨。
两人相隔一步远,氅衣垂下的宽大袖摆,却在风中似有若无地触碰。
大约是他气质沉静疏旷,连带身上那缕冷梅香,也莫名带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慕云月只是在他旁边站着,浮躁的心便平和不少,仿佛刚刚那场争吵根本不存在,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在跟他看一场雨,和昨夜一般无二。
“慕姑娘瞧着不是很高兴。”
潇潇春雨中,卫长庚忽然开口,声音温淡,“可是后悔同娄把总说了那些话?”
慕云月微讶,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转念一想,她动静闹这么大,估计眼下校场也没有人不知道。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慕云月满心感慨。
风吹得她鬓发飞扬,她抬手抿了下,不答反问:“公子有此一问,可是也同他们一样,觉得云月娇蛮无礼,不知规矩廉耻?”
卫长庚不由失笑。
还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一点便宜也不让别人占。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在他照顾不到的地方,不会被人欺负。
“娇蛮些,有什么不好?”
卫长庚望着角落一株芭蕉,淡声问。
风有些大,他鬓发被雨水打湿,粘在脸上,却不见丝毫狼狈。负手立在那,恍若剑虹凝光,渊渟岳峙。
双瞳沉着暗夜的黑,却又清得像水般透明,能勘破世间一切浑浊。
“礼数的存在,是为了匡扶世间秩序,让大家都能活得更好。倘若过分束缚本心,那便成了礼教,愚昧祸人,不守也罢。”
“慕姑娘果敢豪气,不输男儿,某很欣赏,不需要改变。”
慕云月愣住。
两辈子了,她还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这样的话。
果敢豪气?
她“噗嗤”笑出声,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形容过她,怪有趣的。
“多谢公子夸赞,云月也觉今日畅快无比,并无半点不高兴。”
慕云月昂首挺胸道,言辞没有半分迟疑,眼里的光亦澄澈如洗,同雨幕中倔强生长的嫩芽一样,溢着勃勃生机。
点缀了校场尚还荒芜的春景,也灼亮了卫长庚干涸的心。
那厢苍葭已抱着伞回来,慕云月屈膝同他行了个道别礼,举步要过去。
可转身的一瞬,她手腕却猛地被攥住。
暖炉“咣当”坠落,香灰洒了一地。
慕云月本能地惊呼出声,睁大眼睛,愕然看着面前的男人,“林公子?”
卫长庚没有应声,只默默收紧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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