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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的人想杀他,不分阶级,不分贵贱,这位宋大人又真的有前路么?

陈梁低下头,没再言语。

禁军收兵,司礼监的人奉皇命替昭王收尸,鸦青色的天边笼着淡淡的血雾,即将破晓,谁也不知道大梁的太阳何时会再出来。

宋裕信步从城楼上走下来时,王府的小厮张全已经焦灼地在车马旁等候多时。

“大人,您可算下来了,眼下王府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张全宛若看见救星似的迎上去。

“鄞州冀州的那几位王叔都来王府兴师问罪了?”宋裕冷笑一声,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个欺软怕硬的主不敢去皇帝的玉阶前闹事,就只敢到淮南王府讨公道。

“是啊。”

张全急得直抹汗,“除了几位王叔以外,蒋家小侯爷也来了……”

宋裕弯腰掀帘,在听到蒋厚的名字时,眼底的凛冽和暗色更深了一层,他撩拨轿帘的手顿了顿,修长的手指骨节慢慢收紧。

已近三更天,淮南王府仍旧灯火通明。

周芙跪在佛堂里念经,那些叔叔们虽闹腾,但顾念着死去的淮南王,她不出来,也就没人敢进去。

宋裕踩着枯枝和积雪回来时,外头那些兴师问罪的王叔也已经没了等候的尽头,早早地被蒋厚劝走了,佛堂前的仆从也被遣走,只剩下周芙的贴身丫鬟银灯守门前,宋裕撑着伞立在雪中,而蒋厚则拎着长剑盯着宋裕,神色嘲讽:

“宋裕,你还真敢回来。”

“有何不敢?”宋裕嗤笑一声,低头摩挲了一下大拇指间的玉扳指。

“宋裕,当年之事,我已向你道歉,也因此戍边几年与家人不得相见,我的所作所为与周芙无关。”

“六年前淮南王病死嘉峪关,死前只许你入帐,周芙是他最偏疼的女儿,我不信他死前没有交代过你好好待周芙,可如今宋裕,你的所作所为置周芙于何地?”

“你今日手上沾的可都是她血亲的血啊!”

蒋厚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如若不是理智尚存,他真想一刀剜出宋裕的心,看一看那是不是黑的。

宋裕闻言倒也不恼,只是嘲弄开口,“淮南王临终所言,宋裕一个字也不敢忘。”

“倒是你,蒋厚,边塞如今真的相安无事了么?你身为副将不司其职,千里迢迢而来,难道就不怕陛下治你个逃兵之罪么?”

“那可是杀头的死罪啊。”

宋裕的唇边噙着点笑意,话语里带着步步紧逼的味道。这话没逼得蒋厚退让,反倒是让在佛堂里一直跪经的那人开了口。

“银灯,掌嘴。”

佛堂里传来的声音柔和且安宁。

这么多年,她还是站在蒋厚的那一边。

宋裕自嘲地笑笑,他知道周芙是偏疼蒋厚,却没想到今日会如此不给自己脸面。

银灯垂着头往前走了几步,听了主子的话重重地一巴掌落在宋裕的左半边脸颊上。周芙没说数目,便是小惩大诫,银灯打完后,揣摩着周芙的意思,又恭敬地退回了门边。

这还是江龄雪死后,宋裕第一次回府。

而这一记耳光,也是这么多年来实打实头一回。

这一巴掌惩戒的到底是他这些日子对她疏离冷漠,还是今日他磨刀霍霍向这周家的宗亲亦或是他刚刚对蒋厚出言不逊,宋裕不清楚。

但这面颊上火辣辣的刺痛在提醒他,他与周芙的缘分,这一生的欢愉与温存,就到这里为止了。

他也好,周芙也好,早已经回不了头了。

“宋裕,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佛堂前,周芙手里的念珠停了停。她面前是祖宗牌位,窗外风雪猎猎,她知道那人定是踏过尸山血海,满手血腥而来。

“该说的,臣那一日都说完了,郡主还想听臣说什么?”

是啊。

江龄雪死的那一夜,该说的,宋裕确实都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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