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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2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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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双行从水里捞起一段骨骸,那骨沉在水中还是雪白的,一拎出来离开水面,里面便染成了墨色。他心中一动,拎着那截骨头转身,冲谢爵道:“师父……有件事,我一直没同你说。”

“怎么?”谢爵用没挂着太多水珠的手背把头发蹭到耳后,抬起头答道。

“这个——”陆双行说着,把自己腰间的玄刀拔出几寸,玄刀的刀身在日光下闪闪发亮,他抿了下嘴,说道:“是用念乡的骨头做的。”

谢爵眨了眨眼睛,表情古怪了一瞬间,又恢复如常,只是说:“知道了。”

他低头继续去捡拾骨架,陆双行看不到师父的脸了。稍许,谢爵却长长地叹了口气,立在水中不动了。

画骨是他们此生最厌恶。可当他们成为骨差,当画骨被制成了玄刀,便又成了骨差此生永随、永不离身之物。而在此刻,原来画骨并非生来有骨,实为无思无情的草木。这些骨骸同他们自己一样,曾经有血肉,是谁不知其名的爱人。骨差把它制成了刀,此后它们唯一的归宿就是折断、化作碎片。分骨顶向来自诩善待遗骸,没成想万事转头成空——

谢爵托着复喻的半个骷髅头,将它举在光下,喃喃自语,“你曾是谁的手足,谁的爱人?”

“你说得对。”谢爵收起两人捡来的骨骸,陆双行悄悄侧眼瞧着师父,他明白那几句话既不是讲给他的,也不是谢爵在自言自语,而是在说给已然不存在的复喻听的。

“当你活过来时,你才彻底成了死物。”

水月乡之往事究竟无法仅靠几个断断续续的画面串联,师徒俩商量罢了,打算拐回之前那个弹奏琵琶的美人画骨那儿再套些话出来。谢爵腰间一直挂着两把玄刀,一把他自己的,一把是瑟瑟的。瑟瑟留下玄刀出走,令陆双行琢磨出来之前在树林她留下的那番话。要与分骨顶一刀两断,实际上却是怕自己拖累了分骨顶与众人。

他百感交集,无声地出了口气。

师徒俩走回来时那屋舍,水月乡昼间阳光不甚绚烂,四周仍旧白蒙蒙的,好似罩上了层极细腻的纱帐。他们没再听见琵琶曲,谢爵张望着四周,随口道:“莫不是离开了?”

迈上台阶后,陆双行还没接话,两人忽然发现那张几榻前的地砖上散落着一具骸骨,白日的光亮刚巧被拦在台阶上、没有照射到,得以让那骨架保持雪白。那具白骨大致还保持着人形,琵琶摔在地上,一段臂骨横在上面,旁边散落着几枚指骨。师徒俩面面相觑,谢爵愣住半天,低声道:“我明白了,她老死了……”

陆双行顺着师父的视线也看向那具骨骸,信口道:“不知道寄生在白骨上的画骨也死去后,它是不是变回了曾经的自己。”

谢爵摇了摇头,两人再次无端沉默。琵琶曲消失后,水月乡陷入沉寂,仿佛重新成为了一块偌大的坟茔。那些在陋室矮屋中的画骨也还是一副老样子,一动不动、事不关己。师徒俩第一次发觉自己迫切地想要同画骨谈一谈它本身,不是谈论那具被之取代的身躯,也不是谈论身躯中遗存的记忆。

当他们发现,画骨与人是如此不同,才愈发发觉所有众生是如此可悲可叹。师徒俩站在日光与阴影交界之处,四下张望,竟一晃眼不知该走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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