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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眼,竹帘那细细的缝隙中、被火芯子晃着晃着,仿佛晃荡出了个模糊的青年人的影。谢爵不止一次和他肩并肩躺在一块儿,有时是草甸,有时是乡间的棚户。本来是个瘦弱的像个小病猫似的孩子,不知怎么就长大了,长高了,腿比自己长出一截,肩膀变得宽阔平坦。谢爵说不出的难受,他握住骨哨的手在竹席之下。

“你变小了,没人把你从清水殿屋檐下的阴影里带出来。你没有遇到我命定的天人,把我从火海里带出来,教我握剑挥刀,护在我身前。”

那声音是响在耳畔的,太近了,像是陆双行附在他耳边的,谢爵不禁更加蜷缩。

“我做不了你命定的天人了,但我也可以护在你身前。”陆双行的声音愈加坚定,几乎是从耳畔慢慢度到心底。“师父,谢爵——你叫我路上小心,你叫我慢些走……可你怎么能一个人埋着头往前走,你回头看看我啊。”

竹帘的缝隙与火光组成的人影摇摇曳曳,谢爵的眼前有些模糊。他的指尖摸着凉丝丝的骨哨,却又慢慢生出那日他把手伸进火芯的灼烧。陆双行的声音将他包裹在其中,四周明明是黑水暗湖阴冷腥湿的水汽,可他浑身被烫得难以呼吸,像是有什么要将这张皮囊烧化成灰烬。

“是你说到我身边来的,师父。”谢爵的胸口灼痛无比,压抑的吐息令他挣扎般想要抓住什么。“我一直一直都在你身边,只要你伸手。”

他的胸口被那一声声刺穿了,碎裂开——

谢爵伸手,握着骨哨的那只手穿过竹帘,如同探进了火光组成的人影间。

第113章 一一三·差池

他的手是否已被圆润柔和的橘红火影灼烧了?连皮囊都在一点点化掉、只剩下纯净莹白的骨架。再没有比这更赤裸无瑕了,一切无处可藏。谢爵紧紧蹙着眉,明明合上眼,灯芯却仍旧映照在额前。外层是橘的,内层是鲜艳的红,最深处却有幽静的蓝光。为了躲闪那刺目的光芒他翻身背对,手中兀自攥紧骨哨。

似乎背后那灯芯“倏”“倏”,灭了。沙哑而干涩的摩擦声,在陈旧的木地板上慢慢游走。而谢爵浑然未觉,直到肩膀被轻盈而纤细的东西拍了下。他不由转头去看,一晃落在肩膀侧面的仿佛是只森白骨手,仔细瞧才是细润的纤纤五指。谢爵腾地坐起来回身,买玲珑手里端着盏铜灯立在身后。她的半面脸陷在黑暗中,半面脸却为那暖色愈发鲜丽。她的嘴唇缓缓动着,谢爵知道她说了什么,可不知是突然被晃了眼还是怎的,没来得及读懂她口型。耳边幽静无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谢爵背后一寒,画骨是否也有耳聋口哑者暂不得知。谢爵按在地板上的手掌飞快地将骨哨掩住,硬着头皮和她稍稍拉开了些距离,小心翼翼开口道:“买先生,你说什么?”

他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顿时不敢多言。幸好买玲珑没多疑,立刻又重复说:“我说,你原来是灵光那边的。”

“灵光”这口型有些陌生,但谢爵还是明白了,背后凉津津的。买玲珑说罢指指他按在骨哨上掩耳盗铃的那只手,又用食指按在谢爵鼻梁上,往下描摹。她按得其实很用力,令人汗毛竖立。她在透过皮囊观想自己的骨相,谢爵想往后躲,硬生生地定住了没动。

买玲珑边按出他鼻梁的形状边道:“奇怪,你虽有一副如此好的皮相,倒不像灵光那种只贪图享乐的画骨。”

“或者,你是流云那边的?”她垂下眼微微一笑,缓缓道,“……我看也不像。听说他们三个向来独来独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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