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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们虽少有完全纯良之辈,但大多数人未曾睁眼见过鲜血。除了春猎时偶尔猎杀过几只飞禽走兽,再无其他。
那箭矢原是打算运往边关的,后翰林院的教院留下一批,供于贵族之子们教学使用,箭镞自然十分锋利。眼见谢玹手掌心的血涌得越来越凶,十皇子仓皇后退几步,险些被自己刚才掉落的弓绊倒。
但无人在这时嘲笑他。
四下静得针落地有声,围观的人群中,警惕有之,惊讶有之,冷眼旁观亦有之。
谢玹在心中缓缓舒了口气。
虽说这般做有些出格,但眼下已然是最优解。他倒不是担心皇子们说闲话,只是倘若今天发生的事传到某些人耳中,怕是会招致祸端。
不过谢玹心中对此有数。
他胡乱想着,直至感受到手心钻心的痛,谢玹才终于肯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梦,自己是真的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
他的十五岁啊……愚蠢而不自知。
自以为拥有了一方之地,自以为掌握了命运。
皇城尚有歌舞升平,平静的上阳宫内虽有蔽日的暗涌,但身为鸟雀的他们却看不见暴风前的云层。碧水惊秋,黄云凝暮,谁也未曾发觉。
他还有时间。
谢玹将沾满鲜血的箭矢扔掉,向后靠在柱子上以便缓解疼痛。
十皇子落荒而逃的背影看起来有些滑稽,他与伴读二人脚步凌乱,又频频回头,好似背后有洪水猛兽。二人仓皇离开时,刚刚被他们遮挡在身后的人露出衣裳一角,雪般的色泽引得谢玹视线微动。
也就是这一眼,萧陵转过头来,两人隔空一望,目光猝不及防地交错在了一起。
谢玹还没来得及感叹萧陵如冰玉般精致的脸,就见那人袖摆一抖,带起的风将衣袂扬起。原本搁于腿上的弓箭如满月般在他手中张开,直指谢玹。
即便是困坐在轮椅中,苍白的手宛如新生的春枝,萧陵也像一个长歌纵马的将军,目光凛然。
四下俱惊。
萧陵:“站住。”
十皇子背影一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愣愣地盯住萧陵的侧影。
萧陵将箭矢微微抬起,一字一顿:“箭者,心也。若心中无箭,手中握的便是废铁。我方才教过你们,箭之收放有如人之生死。”
他看向谢玹,目光未有一丝波动:“愚钝之人,又怎会明白箭的意义。”
“嗖——”
流星飒沓,白光如刃。
时间与空间仿佛在此刻被拉得很长,谢玹面无表情地看着箭矢一寸寸朝自己飞射而来。
他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谢玹想,萧陵在用他的行动回答——你当真敢杀我吗?
我有何不敢。
死前被一剑穿喉的印象仍在,这是被烙印于灵魂的恐惧。在这一刹那,谢玹竟还有空想起,萧陵的箭与那日在紫鸾殿上射杀他的人一样,既稳又准,是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狠厉,裹着寒霜般的杀意。
“铮——”
箭矢刮起的风擦过谢玹的眉侧,半根没入木柱,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一缕断掉的青丝飘然落于脚边。
“散学。”
萧陵随手将长弓拍在腿上,兀自操纵轮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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