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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窗横斜,正合了董墨一点心灰。
进屋里,见人趴在窗台,扭转着腰抠弄窗纱。炕桌上摆着搁冷的一盅茶,董墨走过去,端起来吃了,“我不来,你闲闷了?”
梦迢歪正了身,望着他手上,“这茶搁在这里半日,早冷了。”
他却满大无所谓,“煎水烹茶,也煮不热世间凉态。”
梦迢细窥他的眼色,黑得有些惨淡,脸上却是微笑着的,愈发显得苍凉了。她心里发了发紧,暗暗打听,“你忙什么呢?”
“书望过来,我们在书斋说了些话。”董墨撩了衣摆只坐在对面,把头仰在窗台上,西去的太阳金灿灿地落在他脸上,辉煌又落寞。
单是与柳朝如说话,绝不能招出他这样寂寥的颜色。梦迢想要打听他那点心事,又终未开口,蓦地沉默下去。
董墨将眼一偏,却忽然想与她说一说,“我祖父来了封信,拢共四十二个字,没有一个字关于我。”
起了头才发现,那些埋没许多年的情绪此刻挖出来,倒像化了白骨似的,业已没有具体的模样了,不知该怎样去描述。
他缄默须臾,摆着手笑了笑,“不说这些没要紧的话。你吃过饭没有?”
梦迢打起一点精神来,“你是问午饭还是晚饭?”
早不早晚不晚的,正值未时中,哪头都不挨着。董墨对着她恍然一笑,“是我糊涂了。”
他凝望她的眼睛,想起那晚的亲吻,几如个蜻蜓点水,雁过无痕,他没再有过分举动。只是眼前,在一封家书的映衬下,愈发觉得她像是冷漠命运额外的一点恩赏。
他的态度又温柔亲昵几分,“街上热闹,我带你出去走走?”
梦迢凝情无语,直面看他一会,倏地心酸难抑。就跟上回在街上撞见的那个穷秀才似的,她只是想他讹点钱,想不到那是他全部家当。
董墨也把他的全部家当供在眼前来了——他那一颗尚有余温的心。梦迢握着,觉得烫手。她低下头,很小声地说:“我要回去了。”
“回去哪里?”他有些惊愕。
“回家啊。”梦迢抿着唇,将丹唇抿得涂了胭脂似的嫣红水润,“那时是怕年节底下贼人多,才到你们家来避一避。如今过了节了,自然是要回去的。原本午晌要走,谁知不见你过来,就等到了这会。总要当面辞一辞的。”
说到此节,她暗窥他渐凉的眼,忙奉上一抹笑,“再说,无锡还有老房子在那里,虽然破旧,却是祖上的家业,又有两房亲戚在那里,我与玉莲到底该回去一趟,还要给父母上坟,恐怕要过些日子才得回来。”
举目一瞧,果然见圆案上搁着个包袱皮,还如来时清瘪。董墨一颗心也似瘪了下去,“小蝉花巷那头,你把钥匙留下,我这里床打好了还要给你送去。”
梦迢不作声,他便笑,“怎么,怕我盗你家的东西?”
“什么东西?”她也有些丧气,“就有几件值钱物也是你送去的。”
董墨望着她,中间相隔的小小炕桌忽然如天高路远,他已有些舍不得了。转念又想,嫁过人又怎么样呢?她总归要回到他身边来,不回来,就是挖穿黄土也将她抢回来。
于是稍点着头,“也好,等我手上的事情忙完……”他又委顿一下,暗暗含着意思,“你的事情也了结,我使轿子抬了你过来。”
梦迢心内跌宕一刻,然而面上装作听不懂他这话的深意,趣道:“还用轿子?我哪回不是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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