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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一头,挨着她坐了,手缓缓爬上她的腰,脑袋埋到她脖颈间,待要亲,倏听冷不丁一声,“好啊!你们做的什么好事?!”
庞大人扭头一瞧,雕花罩屏后头不知何时半藏半露站着位年长妇人,穿着黑比甲,里头套着宝蓝长襟,底下一圈朱红的裙,正是这家的老太太!
老太太面目黯淡,半张丹唇格外红,抹了血似的,在镂空的雕花洞孔中咬牙切齿地翕动,“好啊,你个死丫头!我先瞧见你往这外头来,我还说你来做什么,原来是勾搭汉子来!怎生对得起玉哥儿?!”
梦迢一把推开了姓庞的,慌乱起身到妇人跟前,“娘、娘、可千万别告诉玉哥!”
老太太朝地上啐了口,扼住她的腕子,将她拽到身后,又跨进罩屏内,仰手便掴了庞大人一掌,“好你个没良心!我女婿好意留你在家住着,你竟背地里勾搭他的太太!你等着,等我告诉了他,看他如何与你打官司!亏你还是他手底下的官!”
庞大人这会才酒意大醒,明白过来,女儿私行再不检点,那是人家的家事,有气,自然是全算到他一个外人头上。
这会与良家妇人私通,又是上峰的太太,偏被人抓了个正着,如何开交?慌得他不知如何,忙跪下央求,“求老太太宽恕这一回,千万别告诉大人去!”
老太太不紧不慢地往多宝阁上点了盏灯,回眸朝梦迢冷递一眼,“死丫头,还不滚回房去,一会子玉哥儿寻不到你,仔细寻到这里来!”
紧着走到庞大人跟前,高高在上地举灯将他照着,“要不是瞧你有些惧怕,我这会就告诉去!你先起来,我这里正有桩事情想找你商议……”
后头的话,有一句没一句地飘在梦迢耳朵里。
她捉裙踅出屋子,那一尾裙在庞大人目中不明不白地滑过去,他膝盖朝前稍挪两步,本能地想去抓,抬头一望,老太太举着灯,阴鸷迷离的笑脸罩了下来。
天色逐渐蓝幽幽的昏昧,投映在梦迢的眼中,一时辨不明是死沉沉的天色,还是她死沉沉的目光。
她像一缕鬼魂,从门前游到窗畔,隐约听见里头姓庞的在犹豫,在踟蹰,在悔色迷心窍,又止不住向色向利展望……
游尽空空长廊,身后周遭,夜灯渐亮,月影大满,恍恍惚惚地浮在黑压压的树梢,压低了浓枝密叶。蛙声一日比一日稀疏,黄昏凋落了。
走到房中来,丫头都去歇了,外间还点着两盏昏灯,高高地立在榻两侧,像两个打瞌睡的守门人。梦迢在榻上坐了会,听见有翻书的声音,适才打帘子往卧房里去。
孟玉穿着靛青的寝衣欹在床架子上看书,酒醒了大半,脸上还带着余红未散。梦迢瞅了他一眼,自往妆台坐着拆解钗环。
他搁下书,走到身后,一只手撑着案,俯在梦迢身边看镜里的她,“如何?”
“娘与他说了会,探出他的意思。这个姓庞的大约是书读得多了,读出个死脑筋。他分明也想做这门生意,又怕朝廷明令禁止官员经商,查出来,他要掉脑袋,因此才一直避着你不谈这桩事。哪有那么容易掉脑袋的事情?两京十三省,又不是只有咱们济南如此。”
梦迢歪着脸摘下一只白玉珥珰,眉间攒着厌嫌,“这会他骑虎难下,你明日送他时再与他细说说,就准了。”
事有成势,孟玉晃着步子在梦迢背后慢踱着,吁了一声笑,“他担心得也有理,朝廷禁止官员与民争利,这也倒罢了,要紧的是,这回我贩的是盐。这盐从哪里来,一旦闹出来,咱们心里有数,朝廷心里也有数。别说他怕,就连我偶然也想,哪日我要是掉了脑袋,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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