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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头一次进来。
朱红色院门被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锁住,没有打开过的痕迹,听海叔说霍惊堂进小院都是翻墙而过,他手里那把黄铜钥匙至今没用过。
咔嗒一声,铜锁顺滑地打开,赵白鱼推门而入,入目是茂密的竹林,中间一条石板小路通往幽静的禅房。
禅房房门没关,一眼能看到霍惊堂的背影。
地面放着两个蒲团,前方则是一张八仙桌,桌上方的墙壁挂着一幅字画,只写一个字“忍”。
霍惊堂双手背在身后,右手挂着一串佛珠,正有序地拨弄着,听到响动没有回头:“我娘的字。”
“反求诸己,动心忍性。好字。”
霍惊堂握住赵白鱼的手,看着墙上的字画说:“娘在生下我的第二年春,偷听到靖王和一帮江湖人合谋,在彼时还是储君的陛下回京必经之路埋伏。娘知道后,纵马离府,救下逃亡中的父亲,换上他的衣服调走杀手,死于万箭穿心。娘的遗体被陛下带走,而靖王还要拘她的名,要她死后也得顶着靖王妃的名分下葬,为此生生将我的出生时间向后推了半年,对外说娘的死因是难产,是我克死了娘。”
赵白鱼下意识反手握住霍惊堂的手掌,与他十指紧扣,难掩心疼。
“娘走的时候,我还太小,是十岁那年回靖王府发现里头处处是针对我的敌意,还有来自于我名义上的父亲时不时流露出来的隐晦恨意,让我心生疑问,便去寻找我娘的旧部。从他们嘴里得知娘、陛下和靖王三人之间的恩怨,还有娘嫁进来后,被诸般羞辱、欺负,靖王的视而不见就是纵容。”
霍惊堂表情冷漠:“当年如果不是陛下登基,借口要人质,而靖王心怀不轨选择送我入宫……恐怕我早就死在王府后宅那些阴私算计中了。”
赵白鱼:“所以你想报仇?”
霍惊堂:“为人子,我不该吗?”
赵白鱼动了动嘴唇,不知如何说,说到底靖王是害死霍惊堂生母的罪魁祸首,生恩、养恩都没有,反而带来无穷尽的杀机,道是仇人也不为过。
不管是为他自己,为那些因靖王一己之私而枉死的无辜百姓,为死于靖王私心的生母,霍惊堂的报复无可厚非。
只是如果霍惊堂真能如他所表现出来的为报仇不惜牵连无辜的残酷冷血,他就不会把自己关在佛堂抄了一遍又一遍的佛经。
赵白鱼看向旁边的火炉,里头有大量纸灰,是霍惊堂写好又烧掉的佛经。
“小郎是来劝我收手的?”
赵白鱼伸手捧着霍惊堂的脸,手指爬上他的眉头摸了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我的郎君等了不止十年,我怎么会残忍地要求他必须善良?但我知道我的丈夫是天底下最有原则、最不希望杀戮的人,他不惧怕死亡,也不喜欢滥杀无辜。”
霍惊堂垂眸看他,琉璃色的眼瞳里倒映着温和如水的赵白鱼。
赵白鱼:“你找十叔告密就是不想闹得没法收拾,淮南大案被告发,圣上兴大狱是预料之中,是必然会发生的事,不过你此前同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给出的回答基本不太肯定。所以我猜你只想杀靖王,不想牵连无辜。”
霍惊堂:“没办法不牵连无辜。”
赵白鱼笑吟吟地看他:“真的没办法吗?”
霍惊堂定定地看他,好半晌才妥协似的,微不可察地叹气,握着赵白鱼放在他脸上的手,佛珠背云轻轻地打在手背上,“小郎知我。”
赵白鱼:“告诉我,我能帮你。”
霍惊堂:“很冒险,我也不确定能不能行。”
他牵着赵白鱼坐在地上的两个蒲团上,面向禅房外的竹林,微风拂过,竹叶挲挲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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