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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了下酸涩心口,转身欲走,视线突然落在那半掩的师门上一抹暗红的血手印。

他一怔。

那是当年年幼的晏聆听到雷声拼命想要出去而留下的狰狞血痕,多年过去已然暗红,好似随着掩着灰尘的记忆隐入黑暗中。

晏将阑愣怔走过去,单膝跪在地上,伸出细长五指缓缓去触碰那个幼小的手印。

指腹还未碰上,耳畔好似响起当年年幼的自己痛苦又无力的悲泣,让晏将阑手指一颤,下意识想要收回。

突然,晏玉壶不知何时过来的,和他一起跪在那伸手按住那只退缩的手,强行将五指摊开,用掌心包裹着按住那个狰狞的血手印。

晏将阑怔然抬头。

晏玉壶的掌心冰凉,道:“师兄的手好像并没长大多少。”

晏将阑:“……”

晏将阑幽幽道:“你直接说我这些年没长个儿得了,我不骂你。”

晏玉壶没忍住笑了出声。

晏将阑的五指轻轻在冰凉石门上一按,长大成人后宽阔的掌心将年幼无力的小手包裹住,好像相隔着十几年的光阴安抚着孤身一人崩溃恸哭的自己。

受过苦难太多,晏将阑并未再以往痛苦多做停留,手蜷缩着轻轻一抚。

原本全是狰狞血痕的石门瞬间干净如初。

宛如抹去当年的所有无能为力悔恨痛苦。

晏将阑起身看着外面的茫茫雨雾。

晏玉壶道:“……在药圃。”

这句话没头没尾,晏将阑却听懂了,微微一点头走进雨中,熟练地前去朝夫人的药圃。

药圃中的杂草已被晏玉壶处理干净,当年朝夫人所种下的灵草无一棵存活,放眼望去光秃秃一片。

——只有两座墓碑。

晏将阑踩着泥泞的土地缓步而去。

六年前从奚家脱身后,晏将阑曾动过想要回晏温山的念头,但每每都是走到山下便仓皇而逃。

十几年时间,物是人非,晏将阑已不是当年那个会撒娇卖乖的晏聆。

此时终于万事尘埃落定,他终于能摆脱“奚绝”这个身份,正大光明地回到晏温山。

走到墓碑前几步的距离,晏将阑却像是走了数年。

终于,墓碑上的名字映入眼帘。

晏寒鹊、慕朝。

晏将阑的眼睛像是被这两个名字刺得一疼,敛袍跪在墓碑前,好似琉璃的漂亮眼眸缓缓褪去无情和冰冷,蒙上一层一碰就碎的水雾。

在来时路上,晏将阑心中想了太多话要说,他想要像个孩子般向爹娘诉说自己的委屈痛苦、倾诉十几年的思念和遗憾。

但到了跟前,他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晏将阑只是安安静静跪在那,任由雨水淋湿衣袍。

墓碑上凝着水痕缓缓滑落,晏将阑伸手想去抚摸,指腹在冰冷石碑上一碰,那股寒意突然像是一道雷,骤然将他击垮。

晏将阑挺直的腰背一点点弯下,他俯下身将额头抵在地面上,浑身微微颤抖。

许久后,他终于发出一声压抑到极点的悲泣。

晏将阑在墓碑前跪了整整一天,没有说出只言片语。

翌日一早,淅淅沥沥下了许久的雨终于停下。

云销雨霁,水木明瑟。

晏将阑微微仰头看着天边朝阳,终于说出一句话。

“爹,娘,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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