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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沈玉汝打电话,让老太太去把二少爷的名字登记到他们家。
秦峥岔开了话题。
“你喜欢画画吗?”他问。
沈苫的眉头微微动了动。
他的嘴唇轻颤着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一般,重新展开笑颜,自然地回答秦峥的问题:“说不上喜不喜欢,只是习惯了吧。”
作为制琴师,琴身的轮廓与琴身上或繁复或简约的线条与花纹都需要制作者一笔一笔勾勒之后再一刀一刀雕刻在木材上,沈苫必须要会画画,而且他还要懂得鉴赏那些别人看不懂的各种主义,以便未来不知何时为自己所用。
沈苫取下绑缚长发的头绳,将脑袋向后仰靠在贴了布纹纸的墙上,若有所思:“我小时候总是见到外婆伏在案边,对着一些只有文字记录的书籍和五花八门的花纹原型,尝试在纸上复刻失传已久的乐器构造。比起其他小孩的儿童书籍,那些可能是我更早的启蒙读物,后来再大一些,有时候我也会试着和外婆做同样的事。”
沈玉汝念书时是专门学的提琴制作,但沈苫学的要更杂一些,除了提琴,他还花了很多工夫去研究其他样式的乐器,并且非常热爱复刻那些浸染着洛可可繁复装饰风格的古典拨弦乐器。
“不过也就是上学的时候才会做那些。”
中学时同龄人都在操场上踢球,沈嘉映却像个怪胎一样只想着快点跑回家里刻东西。在奥斯陆的时候也是,每次交作业,他总会因为花里胡哨的技艺得到满座惊叹。
可当真的将这份爱好作为工作之后,沈苫却好像突然失去了大部分的兴趣。
他仍然会去研究那些宗教古籍中的对称式符号,并且潜心钻研怎么将其修改复刻到立体的世界中,但那都只是因为甲方的要求。
“曾经有一位客人,他想让我把莫奈晚年画的睡莲搬到他的琴上。你能理解这是多么离谱的构想吧?”
莫奈是印象派大师,最重要的风格是改变了阴影和轮廓线的画法,在他的画作中既看不到非常明确的阴影,也看不到突显或平涂式的轮廓线,这位客人简直就是在异想天开。
秦峥:“但是。”
沈苫:“嗯,但是我做到了。”
为了做到,他时常会去一些能寻到莫奈遗踪的地方。
巴黎及其周边有名的景点实在太多,作为画家故居的纪薇尼莫奈花园更是一年四季热闹非凡,但那段时间沈苫去的更多的还是橘园。
从卢浮宫出来,穿过杜乐丽花园走到头,紧挨着协和广场的就是橘园美术馆。
据说那里以前是真的种过橘子。而相较于卢浮宫、奥赛的人流涌动,同样位于市中心的橘园绝对是个闹中取静的场所。美术馆虽小,却因六幅巨型的莫奈睡莲作品闻名于世,一层的两个圆形展厅各放置三幅长方形画作,360度展出,同时利用特殊的设计使房间经自然光线照明。
当坐在展厅中央的长凳上对画静静发呆,时间会不知不觉过去得很快。
“多亏了那段时光,”沈苫怀念地眯了眯眼,“后来整个巴黎我最喜欢的地方,除了我家附近的一间小咖啡馆,就是橘园了。”
没有继续讲他到底是怎么把莫奈的睡莲搬到琴身上的,沈苫重又看向秦峥,眼神清明得让人无法再回避他的任何提问,而他果然也提了问:“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想问你。”
秦峥礼貌地垂首靠近沈苫:“嗯?”
沈苫滚了滚喉结,犹豫不过须臾,便流畅地念出在自己心中滚磨过不止一次的句子:“我想知道,你在付出一些真心、或者和真心相近的感情时,是否会期待一些对等的回应。而如果这回应注定无望,你又会在什么时候终于感到疲惫?”
平静至极、也温和至极的问句,用词有礼得让人无法不去作答,但又在某种程度上露骨直白到让人无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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