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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

沈苫下意识脱口:“这么……”

好像也不早了。

“你走吧。”他干脆利落地改口。

秦峥重又扬起半边眉毛表达了一下对主人假模假样式好客的赞叹,起身时,他像被他家多嘴的阿姨灵魂附体,絮叨地告知了沈苫自己下午将新买的洗洁精和擦碗布放到了哪里,又叮嘱了几条冰箱等电器的爱护法则,以此换来沈苫一句又一句的“好”“好”“好”。

在沈苫仿佛急不可耐的送客姿态中,秦峥不紧不慢地走到玄关门边,绑好鞋带,把来时一件一件脱下来挂到衣钩上的外套取下来又一件一件穿回到身上,在最后把自己的毛线帽从沈苫手中接过戴好之后,他转身重新看向抱着胸口靠在墙边目送他的沈苫,似乎只是一个建议般、谦逊地、请求式地问道:“你想送送我吗?”

沈苫从墙边直起身来,眼底是早已了然的笑意。

意外的,从这促狭鬼口中竟然没有吐出任何让人脸红心跳(多半是因为恼怒而非心动)的话,沈苫只是点了点头,示意秦峥往边上让让,他也要换鞋。

玄关位置狭小,秦峥一米八七的个子几乎被人赶到了角落里贴着墙根罚站,但此刻他看着沈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却好像看到了什么比外星人更加令人惊奇的夸张事物——当沈苫取下厚实且毫无造型感的羽绒服裹到自己身上,一回头便对上秦峥这副幼儿园小孩第一天上学看见老师在黑板上画画的模样,没忍住又想笑了。

沈苫诚实道:“我想送送你,但我不认路。”

秦峥的音色放得很缓:“把我送到第一盏亮着的路灯下就可以。”

“你怕黑吗?”他们两个异口同声。

沉默片刻,又一起摇头:“不怕。”

黑夜也好,没人也罢,在比此处更缺少烟火气的奥斯陆苦寒之地,沈苫都曾不止一次戴着耳机行走在看不见太阳的极夜里,眼下当然也不会害怕甚至还有路灯的雷克雅未克。

而秦峥,从小就只有别人怕他的份,要让他怕个什么东西,那可真是难得得不得了。

对了,沈苫家门附近就有一盏路灯,只是听房东说那盏灯坏了有一阵了,最近复活节假期活动太多,市政部门还没来得及派人修理。而秦峥刚才特意提到了是送到“第一盏亮着的路灯下”,没有意外的话,那就是“这一盏的下一盏”的意思。

今晚的冰岛之夜是清冷的紫色,从街边的窗户里透出氛围不同的光亮。

冰岛人爱好独处,有人此刻正在房子里弹着吉他唱歌,而更多数人家很安静,在刚才路过的几处窗台上,秦峥都看见了沈苫口中“冰岛人都爱的蜡烛”。

难得的,萦绕在他们周围的空气很静谧,也很和谐。

听人说,当两个人可以这样自然无声地并肩走在一起,那他们的关系一定很不寻常。

真是神奇,就在半个多月之前,当并肩走在维也纳和布达佩斯的大街上时,他们两个的喉头还都像哽着什么东西,一旦停止对话,立刻会一同感到别扭、困惑、无所适从,只得一句挨着一句,轮着做那喋喋不休的话痨,但与此同时,他们两个中却没有一个人能熟练地掌控住下一秒要从自己嘴巴里吐出什么尖刻或温和的字眼。

现在是什么改变了他们,将那些扭捏浮躁的情绪悉数按平、冰镇?

是雷克雅未克的风,还是沈苫刚刚被秦峥修好的冰箱?

无论是什么,他们想。

谢谢让这份平和诞生的一切。

“你有害怕的东西吗?”

被街上的冷空气吹得打了两个喷嚏,沈苫把衣服领口又向上拉了拉,随口问道。

“有啊,”秦峥悠悠回答,“我很害怕我的第六感。”

沈苫眨着眼睛转过头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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