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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起来。

和以沈玉汝为代表的大半生都坐在熟悉的工作台前不断精进工艺的制琴师不同,沈苫的路子太野,离开巴黎以后,他便喜欢打一枪换一个阵地,木材基本都要去当地选,制完模具后他便转身飞往另一个地方寻觅最合适的羊肠琴弦,并赶在第二天重新加固轮廓弧形之前飞回来。

他踪迹不定,行为古怪,但偏有不少人就是吃这一套,甚至变着花样地想要邀请沈先生去到自己的城市尽展东道主之谊。不过在这一点上,沈苫倒是原则出众——他从不与客人有超过诉求沟通之外的任何交流。

沈苫的订单排得满,但他也十分擅长为自己放假,周游世界的第二年,在洛杉矶交付完新制鲁特琴的沈苫在阳光明媚的西海岸进行了为期三天的短途度假,并在人烟罕至的66号公路上邂逅了秦峥。离开加州后,沈苫无所事事,本打算“回”到他从未去过的祖国大陆看看,但在机场找回差点丢失的小象雕饰时,沈苫却忽然改了主意,决定下一站前往非洲。

他当时想法天真,只是想去到那家他只在照片中见过的大象孤儿院看看实景,一周或者更短的时间就走,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那个连正常洗浴都成难题的条件恶劣之处留那么久,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和一个自己完全没有想到的人完成一场很难说有没有命运作祟的重逢。

原本只是一场日常巡逻,坐在越野车上穿梭于草原之中的只有作为志愿者的沈苫和他的向导,没想到两人却在路上碰见盗猎者的踪迹。

那地方离周边的同伴都有一定距离,经过短暂的抉择,他们在申请救援后铤而走险,带上了所有装备,决定孤身去救那只不知还等不等得到他们的狩猎对象。

而不出所料的是,他们和象都遇到了意外。

天气太冷了,沈苫仍然记得当时他在气温骤降的草原寒夜里冻得如何浑身发抖。向导去前方求援,沈苫裹着两人的外套听话地将自己瑟缩起来,试图在猎食者潜伏的冰冷眸中化身成一块毫无生命力的岩石,他感到又困又冷,可他更不敢阖目,因为那样满眼都会是野象母亲最后鲜血淋漓的模样。

在走马灯到为沈玉汝即将又一次获得亲人死讯叹息时,手中握了一路都没信号的无线电对讲机突然有了动静,更没想到的是,跟沈苫说话的竟然还是一个声线亲切的中国人。

他得救了。

死亡是寒冷的一间暗室,他走到门口,眼前却忽然出现了几盏亮如白昼的射灯。

他察觉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环抱而起,暗室的门后是刺眼的天堂圣光,沈苫迷茫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他无论如何都不曾想象过会再度相遇的面孔。

“这么巧。”

当时他好像也是这样和秦峥说第一句话的。

那秦峥是怎么回答的呢?当时沈苫几乎失温昏厥,迷迷糊糊,记不大清了。

“如果你认为是巧的话。”

啊,想起来了,和今天在列车上一样,秦峥好像就是这么回答的。

明明语调比初见时还冰冷坚硬,但或许是自己当时真的昏了头,竟然还从那声音中听出了一丝焦急与慌张。

果然还是记错了吧。

在通往布达佩斯的地区列车上,将手中帽子还给它主人的沈苫再次坐回到窗边,看着秦峥抬手整理自己发型的散漫模样,若有所思。

一定是我记错了,他想。

秦峥当时肯定也是这副情态,游刃有余的从容,谁都不被他放在心上。

原以为失散的旅伴重新回到身边,沈苫在小桌上单手撑起脑袋,歪着身子将这不过一晚没见便觉如隔三秋的帅哥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好几遍,直到习惯如秦峥也挑着眉毛疑惑地看过来,他才伸出空闲的左手,一本正经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沈苫,二十六岁,制琴师,业务主攻提琴,期待有人定制吉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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