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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父明显被气到了,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他一动气,身上痛得更厉害,整个人直直往后倒,病房内响起警报触发的声音,护士和医生冲进来。

手机倒在床单上,镜头被遮挡,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见医护人员急速救人发出的指令,同时引导病人放松,还有他阿姨不停劝人的声音,以及班父重重的喘气声。

滴滴的声音,急促又尖锐。

班盛也没挂。

他想知道,三年没管过他的父亲这次打电话来想干什么。

半个小时后,镜头对准班父躺在病床上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双眼浑浊,像个一戳就破的气泡。

班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还因为放不下面子而跟自己的小孩置气。自从生了这场大病以来,班父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肾源,这病折磨人,也治不好。

就这么半死不活地吊着一口气。

这大概是他的报应。

人生一场病,什么都看开了,他却依然不敢直视自己骨子里的卑劣。

班父看着班盛咳嗽了一声开口:“阿盛,不管你怎么怨我,都是应该的。一切都是爸的错。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逃避失去你母亲和对你的责任,错在我,是我太过懦弱,没有守护好……你们娘俩。”

“换电话是因为前阵子公司出了事,助理帮我换的,”班父重重地喘着粗气,脸涨成红色,眼睛发红,“你在国外的这几年,我其实有去偷偷看过你,这么多年,你也一直没有动过卡里的钱。我可能活不长了,最近老是梦见你妈在指责我,我心虚啊,咳咳……我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班盛的头仰靠在墙壁上,闭了闭眼,另一只无声地攥紧拳头,十分用力,青筋崩起。他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这些话他到底等了多久。

他跟这个世界对抗了多少年,眼睫挂着泪,仍固执地不肯掉下来,只是漆黑发亮的眼珠是隐忍的红色。

“要不是你旁边的这位姑娘来找我,爸还不知道你的病……阿盛,回家吧,家里人都在等你。你妈的死,只个是意外,不是你的错啊。从小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是我让你看待这个世界的善恶的观念变得模糊,是我的错,没能做你儿时的灯塔——

以至于,你一个人在路上走了这么久。

班父从一开始放不下脸,到现在一个大男人低声下气在那边认错,求和。

生病真的能改变一个人,也可能是他真的老了。

班盛仍然没有说话,脑神经绷着的那根线摇摇欲坠,他闭上眼,唇色苍白,全身五脏六腑的疼,像是被人生生肢解掉所有器官。

他现在是碎片,不知道怎么拼接起来。

倏地,紧握着的手机传来一道清脆的天真的女声,十分可爱:

“哥哥,我……要哥哥。”

幽黑的向下垂的睫毛抖动了一下,睁开眼,一个两岁多小女孩,她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班盛。

是一个全新的生命的。

他有妹妹了。

不管换手机号的理由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些强加在他身上虚无的罪恶的十字架,可以解开了。

那滴不肯掉下的眼泪终于从眼尾滑动,困住心里的结全部自动打开,困住他多年的罪与罚,被风一吹,终于幻化成沙子。

班盛感觉自己全身那些不好的,黑暗的,痛苦的东西从身体里正在消失,崭新的东西注入进来。

小女孩不知道他哥哥为什么在哭,在手机那边,语气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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