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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走罢。”他道。
接他们去码头的车已经到门口。梁笙拎着皮箱,从屋檐下走出来,抬眼一望,庭前杏花一夜间尽数开了,人要离去,它却无心盛放,自顾自独守一片红尘。
抬眸的那一刹,她怅惘地盯了片刻,心中最深切的隐痛似重被唤醒,又垂下头,决然地走出宅门,将这片呆了三十几年的天地抛之于身后。
上车前,她再次回眸望去,但见杏树高出院墙,花满枝头。少顷春风拂过,一时间杏花零落如雨,纷纷飘飞于空中,又坠入无人的院落里。
这座破旧的老宅,在告别了数位死于非命的主人之后,终于告别了它最后一任主人——明天,她将到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的另一头,永别故土,不再回来。
梁笙坐在车上,身后老宅与杏花早已不见,她望向窗外不断变迁的景色,戴观澜忽然给她递了只红木匣子:“走之前忘了问你要不要带这个,还是拿上来了。”
她也没见过这物,有些稀奇地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看。有梁煦替她写的折扇,当时她字写得还不大好,特意跑去要他来写。他当然是好脾气地写好,还一个个字教她。
然后是她绣的手帕,给他做生辰礼物,绣得极为拙劣,秋琳还嘲笑她好一阵,现在她看来也觉得不好意思,但他当时却很高兴。
还有那不小心被她摔成两只的瓷娃娃,不知道哥哥用了什么法子,重新把它们粘好了,依旧是原本手牵手、笑眯眯的模样,就像儿时的她和他。
她把那些物件儿全部拿出来,才终于看清楚,最底下藏着的究竟是什么。
戴观澜在一旁望着她,看见她屏着气,双手颤抖地从匣子里拿出一本碑帖,信手翻到其中一页,里面夹着一张宣纸,早已泛黄。
一打开,在空中起伏跌宕的,似乎不是陈旧的烟尘,而是星星点点的甜蜜梦幻。
仿佛仍是十六岁,窗外杨柳依依,晴丝袅袅,一切都尚未发生过。少女坐在桌畔,凭窗练字,一字一句写下,当年惹得她心烦意乱的绵绵情思。
——这个时候,他该从门外进来了,他弯眉对她笑,像树影间落下的疏朗月光,也像春天和暖温煦的太阳。
“笙笙。”他轻轻唤她。
“煦色韶光明媚,远恨绵绵,淑景迟迟难度。年少佳人,如今何处?
深院无人,黄昏乍拆秋千,空锁满庭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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