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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桓颂罪不容诛, 但这件事情尚未定论,是以,他的性命暂时还得保住。

待到他们将一切安排妥当, 太子此行率领的禁军, 也终是制服了陈炳荣和他的一干千牛卫,并且押解监看了起来。

这晚, 华清宫始终灯火通明。

身为尚药局奉御的温清平,几乎没有得过片刻的休憩。

前半夜, 他接连为遇刺的虞崇峻、以及旧疾复发的圣人诊治, 如今,又要应对处理谢言岐和桓颂的伤情。

灯烛璀璨的暖阁之内,一道珠帘隔断里间和外头的情形。

看着里边不停走动的人影,镇国公的心里备受煎熬。他起身, 不安地来回踱步。

橐橐的跫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上。

初沅坐在一旁的黄花梨透雕靠背玫瑰椅上。

她眼睑微垂, 对着手上沾染的血迹怔怔出神, 纤细指尖是止不住地轻颤。

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 始终是方才, 他失去意识晕倒在她怀里的一幕。

圣人坐在上位。

他瞅见初沅煞白的小脸, 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任是明眼人都看得出, 她和谢言岐的关系匪浅。

可他身为父亲、身为君主,却完全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这份隐秘情愫。

此情此境,关乎谢言岐的性命,圣人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主动问起他们的事情。

他稍作迟疑,临到嘴边的责问,最终,还是化作了关切,“阿妧,这里有镇国公府和尚药局的人守着。你今晚已经受了不少的惊吓,就先回去休息罢。”

初沅向来是个温柔婉顺的性子,不会让人劳神操心。

然而这回,竟是破天荒地学会了忤逆。

她轻抬睫羽,望向身边的圣人,一双眸子好似秋水浸过,盈盈流转着泪光,却又克制着,不曾落泪。她颤着嗓音,脆弱又倔强地说道:“阿耶,我要等着他的。”

她这泫然欲泣的模样,实在是让圣人心疼得,不忍拒绝。

末了,他还是默认了她的一起等待。

晚风透过窗牖,吹动屋内烛火摇曳,就好像整间屋子里,定不下来的人心。

每一寸流逝的时间,都如同慢刀子的凌迟。

半个时辰以后,天边浮现鱼肚白,里间的温清平拔除了谢言岐身上把柄软剑,嘡啷一声扔在铜盆。

又是一炷香过去,日已三竿,明光瓦亮,外头的世界逐渐苏醒,变得喧嚣,而里边的动静却是慢慢停歇。

这时,温清平终是挑起珠帘走出,疲累至极地回禀道:“陛下,谢大人中的这一剑,几乎穿透了胸膛,仅差分厘毫丝,便伤及了心脉。眼下,他虽已无性命之忧,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这两天,需要有人时时守着,以防他感染发热。”

闻言,圣人先是松了口气,旋即,又是眉头紧蹙。

——他没想到,谢言岐真的是在用性命相救。

一旁的镇国公亦是攒眉蹙额。

只不过,意味却全然不同。

他是由此看懂了,谢言岐这样做的用意。

他就说,以蕴川的功力,不可能打不过桓颂手里的剑——当时的情况,他分明可以有万般方法制止,毫发无损,可他非要选择最为笨拙和冒险的一种,落得如今的身负重伤。

恐怕,这所谓的负伤,也是他精心设计好的。

距离心脉只差分毫……

显得伤势危重,却又不会真正伤及他性命。

这世间,也就只有他自己,能掌控得住这个分寸了。

思及此,镇国公不由得怒极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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