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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毕竟是父亲啊。”
谢珩看着浑身发抖的谢晔,“他怎么了?”
谢晔孤零零地站在门槛前,眼眶通红,“他咳了一夜的血,病势愈发沉重了,今日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我失去了父亲,我不愿见到其他人也失去父亲,我求你去看看他吧。”谢晔的声音低下去,“无论他过去做了什么,他都是为了谢氏,至少去看看他。”
麓山脚下,落满红枫的古宅中,谢照正倚坐在井边修那把旧制凤尾箜篌,往先修过的音色都不合他心意,总觉得不比桓郗当年弹奏时那样清澈空灵,难得他如今能够腾出空当来,便又仔细挑选了几种新的丝弦打算重修,此刻他正耐心地一圈圈缠绕着弦柱。
有脚步声响起来,他手中的动作停住,抬头望去,庭院中落叶萧萧,谢珩一个人立在夕阳飞光之中,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他的眼中渐渐浮现出意外,良久道:“自你从雍州回来,这还是你三年来,第一次主动登门。”很快他明白过来,“谢晔那孩子还是跑去找你了?”
谢珩一看见谢照的衰老模样,便明白谢晔并没有夸大其词。当初他得知谢照用计将自己调离盛京,又见谢照步步为营运筹帷幄,全然不似年老气衰之相,故而一直将谢照的病也当作是对方的手段之一,没想到谢照确实设计了他许多,唯独这条没有。
“我请了御医。”
谢照像是终于有点回过神来了,慢慢笑道:“早已看过了,年纪如此,请什么样的大夫都没用,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世常态,不必为难他们了。”
谢照继续修补着那把二十三弦的旧箜篌,不经意间响起一两声清越的乐音,两个人一站一坐,流水与枫叶一同流淌,山中岁月无端寂寞极了。两人谁都没有主动提及三年前的决裂,谢照道:“我还想着,你再也不会踏入这座宅院一步了,没想到你还愿意过来看看我,既然都来了,坐下同我说说话吧,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经年累月的病痛摧残让谢照看起来十分虚弱,但眼神中却是一片诸事皆了的释然平静,都到了这把岁数,还谈什么执着不执着,他打量着谢珩道:“这几年间我一直想一件事,或许广阳王府的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合适,你是当家做主的人,应该自己拿主意,我老了,不能总代替你们做决定,将来路怎么走,是要你们自己仔细考虑的。”
谢珩没想到他会如此说,谢照却笑道:“不瞒你说,年纪大的人,心里总是感到焦虑,这一辈子一眼就快看到头了,总想着趁最后还要再做点什么,一有这样的念头,便失了分寸,我也是这两年才渐渐想明白,原也不用如此急切的。”
谢照像是真的想开了,他说着话,眼神一直没离开过谢珩,这他第一次如此专注又仔细地打量这个儿子,这么些年了,他对谢珩的政治理念一清二楚,却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儿子的内心,“一月前徐立春来了我这儿一趟,他要回豫州乡下去了,过来向我辞别,我听他说,你将昆仑玉佩送给了一个孩子……叫李稚对吧?那对玉佩是你祖父留给你的珍贵之物,”他停了下,看着谢珩道:“那你很喜欢他啊,三年前,你去雍州找的人便是他?”
谢珩对上他的视线,却没有说话。
谢照点头道:“其实徐立春很早便同我提起过这人,当初盛京城事变前,他专门让我留那孩子一命,我听他说那孩子出身微寒,但知书达理,性格也是文静柔顺,我心中想,像这样懂事的孩子怎会被牵扯到如此危险的事情中来,便答应了徐立春。”谢照一边回忆,一边继续道:“后来我在京中打听过这孩子,让我很意外啊。你打小性格冷清,没听说特别钟爱什么,我想你既看重他,我也不能不顾你的意愿,这些年我一直在想灵玉的事,你与她性格截然不同,但既是血脉相连,总有相似之处,做父亲的,我也不愿一而再、再而三地夺走你们的珍爱之物,我原想那孩子留在诏狱中出不了事,只是他趁乱跑出牢狱,我确实没有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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