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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慎见他看着自己,“怎么了?”

“你的身体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不过那名叫孙澔的御医看起来确实有几分本事,再调理一阵子看看吧。”赵慎想起了那个新用的大夫,觉得有些新鲜,这世上的人大多畏惧他,那大夫却是个怪胎,一上来就开宗明义般对他道,若是完全按照他的办法进行调理,再续三四年性命不成问题,调理得好,兴许能再活个十年,只是从此都要遵照他的医嘱,不能有任何质疑,若是不信,则另请高明。赵慎第一次看见如此傲物的大夫,觉得试试也无妨。

赵慎见李稚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好像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对他道:“我会好好活着,我们还会再见面。”

李稚眼中的波光极轻地动了下,“一定。”

赵慎笑了下,“一定。”

赵慎已经尽他所能帮李稚把脚下的路铺好了,他其实并不放心此时把李稚一个人留在危机四伏的盛京城,可他心中也清楚这反而是相对最安全的一条路,而他自己不得不离开。他知道李稚仍是担心,于是又给出了一个珍贵的承诺,他知道这对李稚来说意义非凡,其实对他而言也是一样的。他抬起手放在了李稚的肩膀上,“会好起来的。”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慎离京那一日,李稚前去送他。赵慎和从前无数次离京一样,选择了乘船,李稚站在渡口目送着白色舟帆在雾气中远去,久久没有说话。赵慎此番离京很低调,故而没有多少前来送别的人,清晨的渡口冷冷清清,这个时辰,古老的皇都还很安静,李稚看着烟波万里送行舟,晨曦照在了他的脸上,他在那一瞬间有种错觉,赵慎在离他越来越远,他们或许今生都不会再相见了,那道重若千钧的承诺此时发挥了作用,咚一声沉在心头牢牢拽住了他的思绪,可怪异的感觉仍是不断漫上来,说不清究竟是什么。

萧皓立在李稚的身后看着他,少年没有转身离开,而是慢慢地在渡口边缘处坐下了,露出了袖中缠着绷带的手。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平坦江河前,帆船渐行渐远,一轮金色的太阳从水面上高高地升跃而起,江上又开始下起了雨,远处遥遥地传来渔樵呼声,少年坐在雨中一动不动,风吹起他的头发,萧皓注视着那道映在光尘中的背影,忽觉得宇宙万物都是无比的寂寥。

远去的舟船上,赵慎正立在船头想着心事,忽然一阵箫声传来,他心中一动。江岸边的高楼上,年轻的歌姬从漆匣中取出长箫,倚栏吹奏了一曲流光飞羽的《兰亭曲》,古老的送别曲穿过了万里烟波,飞檐、江流、高台、古城,万事万物都淹没在那无比苍茫的箫声中。景帝朝有崇侯蔡谈通音律擅吹箫,家中藏有两万卷乐谱与诗经,花费四十年编成《乐经》,后蔡谈在朱雀台案中为愍怀太子求情,牵连死于狱中,家中万卷诗书付之一炬。

崇候有独女名唤蔡旻,自幼丧母,被父亲视若珍宝。蔡旻自幼在太子府读书,与太子一家十分亲近,少时常常与皇长孙交流音律,高山流水互为知己。蔡谈死后,他的好友怜其女孤弱,有意出手相救,于是教蔡旻在会审时构陷已自焚而死的太子。公审当日,士族的人问蔡旻,太子所犯何罪?女孩回道:“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全场皆静。正好当日谢照也在堂上,认为这女孩气质独特出尘,又擅长音律,确实可惜,于是网开一面,最终判了个流放之刑。

蔡旻犹记得父亲对自己道:“乐者,不平之声也。《秋风赋》是君子不平则鸣,《宁光散》是匹夫血溅五步,《破阵曲》是将军补天裂,《广羊歌》是圣人梦游故国,凡人心中有所动,才有缤纷灿烂之乐声,愈是真诚的心声,愈是动人。”蔡谈对女儿道:“所以说,人不可欺人,更不可欺己。”说完便教她吹奏自己最喜爱的《兰亭曲》,这是古君子送别曲,朋友离别,无论身在何方,不改高洁,再重逢仍如初见。

赵慎听着空灵苍茫的箫声,立在船头看那满江雨幕,说儿女情长倒是俗了,高山流水,同病相怜,这是一种绵延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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