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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并侯相约在雍阳关以北狩猎,第三天的子夜,你邀并侯世子在营帐中闲聊,酒后无意中提及西北与盛京,有共商大事之意,你提出三处见解,并侯世子不敢回应,三次缄默。”
赵慎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轻描淡写道:“酒后说的玩笑话,我自己都不记得说了什么。”
谢珩道:“你一说皇帝沉迷长生道术,二说京梁士族囿于门户私计,三说西北星野降有雄伟之气,这西北将有英雄应于天象,除却你、并侯世子,再无第三人。”若说其他都是牢骚抱怨,那最后这一句话中的不臣之心则可谓是昭然若揭,若真的是从边境武将口中说出来,足以判大逆。
两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人,赵慎自然听懂了对方话中的意思。其实那一夜他与并侯世子在雍阳关外的营帐中究竟聊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远在盛京的谢珩为何会了如指掌。明面上话却不能这么说,这么说话太难听了,“几句酒后胡乱吹嘘自己的话,说没说过都理不清,哪里会有人当真呢?”
“西北的王域已经很辽阔了,却依旧盛不下满溢的野心,鹰顾狼视的人,眼中盯着的到底是什么?”
赵慎背后单手打开手中的折扇,又再次哗一声合上,“哪有什么野心可言,梁朝没有西北,真正的西北九州还在氐人的手中,将军们缩在那一亩三分地中,除了担心打仗外,平日里没事想的是今年粮食收成如何,总担心北方的流民是不是又多起来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盛京贵族公卿的好福气,投了个好的出身,一生下来就待在这烟笼杨柳的皇都醉生梦死、享受清福。”
“先汉以武德立国,马上打了天下,又以文效治,宣武帝分封三十六位文武功臣,立忠良碑,青史流芳,六百年后,先汉困败于纲纪毁坏、文武衰驰。倘若眼中只盯着皇都的荣华富贵,心中只想着以武犯禁,却不去思索如何立制革变,不过是一遍又一遍重蹈覆辙。世上本没有士族一说,京梁门阀的前身是累世功勋之家,真要论对王朝的功劳贡献,西北四十年的斗争不过是烟云。”
暮色中,庭院的那颗参天古树郁郁苍苍,树叶飘落下来,风吹过之处,有如先祖的魂灵在悄然叹息。赵慎站在树下与谢珩对视,他深知谢珩绝不是多话的人,今日对方每一句话都有言外之意,汇聚在一起,就成了一道震耳欲聋的警告。
赵慎云淡风轻地笑了下,不再与之争论,只问道:“李稚呢?”他对其他事并不在意,本来他今日就是过来找李稚的,直接打开天窗说了亮话,“把他叫出来,我来带他回去。”
第78章 决裂(下)
房间中,李稚试着重新撑着站起身,因为跪了太久,膝盖早已没了知觉,好在地上铺着冬日的地锦,加之谢珩并没有强迫他行标准的跪礼,倒是没有他想象中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楚,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其实更多的来自于心中。他站了好几次没能站起来,撑着几案的一角缓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都黑了下来,他才终于起身,一出门却看见了裴鹤。
此刻的庭院中相当热闹,侍从们远远观望,也不敢如往日一样进去点灯,长廊下漆黑一片。赵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以他胡搅蛮缠的性子,自然不会离开。眼见着谈不下去,赵慎的脸上有几分不耐的意思了,广阳王府与谢家虽说阵营不同,但这些年来彼此都默契地留有余地,联系过往种种来看,他不觉得李稚真的会出事,所以态度并称不上强横,倒更像是顺道过来打听,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今日的谢珩却一反常态,主动提及西北,有敲山震虎之意,事情立刻变了味道。
赵慎的意思也很明显,今日若是见不到人,他不会离开。局势剑拔弩张之际,一道突然出现的声音阻止了赵慎硬闯的心思,“世子。”赵慎回过头望去,视线停住了,李稚从长廊侧门中走出来,他走得明显比平时慢一些,因为光线昏暗,赵慎乍一眼没有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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