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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病初愈的贺陵穿着件靛蓝色低调常服,立在巷子中,身旁没有侍卫,只有老仆陆丰帮他打着把伞,他用灰晶似的眼睛注视着前拥后簇的李稚。年前那一场大病,他的身体确实垮了不少,从前发须还是灰白色,如今已全然变成了雪色,原本时刻坚挺的腰背也微微佝偻下去,这个年纪的老人老得很快,一场病便老了。这小半年来贺陵一直居家养病,不闻世事,今日才得知了李稚的事情,他对李稚道:“你过来。”
李稚不自觉地攥了下袖中的手,他用眼神示意侍卫留在原地,自己跟了上去。贺陵一直往前走,出了小巷,来到大道上,这里是清凉台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一抬眼皆是公卿名流、朱衣权贵,行人都在自觉地避让,可贺陵却神色泰然,径自往前走,给人一种孤身在大潮中逆流而行的感觉。
贺陵在朱雀大街与玄武大街十字相接处停下了脚步,路旁有一方不起眼的旧碑,已经被翻修过数次,上面的字一派模糊不清,贺陵凝视着那块碑,“清凉台之所以被称为清凉台,其实这里原本确有一座高耸入云的明台。先汉时期,兰亭郡太守李贤为永怀太子所提携,时逢乱局,太子被乱臣诬告而死,其弟嘉德王登基,欲封李贤为相,李贤上书称:忠臣不事二主。嘉德王以高官厚禄相邀,李贤不为所动,旋即被赐死。时人感怀其忠贞,在其家乡修筑高台,日夜呼喊,盼望魂归,为掩人耳目,称之为清凉台,后毁于战乱。梁朝开国时,京中有百姓无意间翻掘出半块残碑,将其进献给文帝,这段尘封往事得以在千年后重见天日,文帝深为感动,将此地命名为清凉台,以纪念这位于史籍籍无名的义臣。”
贺陵回头看向李稚,“许久不曾考过你文策了,你说说这故事讲的是个什么道理?”
李稚道:“忠臣不事二主,背主求荣古来为君子所不耻。”
贺陵缓缓道:“原来你心中也是明白道理的。”
李稚眼神动了下,虽说早知道贺陵迟早会知晓,但这一刻他仍是下意识错开了视线,没有与之对视,“您都知道了?”
“都听说了。”
贺陵作为当今最负盛名的大儒,或许可以称之为最后的大儒,刚烈了一辈子,眼中不揉任何沙子,他对所有学生均视如己出,却也同时也极为严格地要求他们,平时稍微有错处便严厉训斥,何况李稚今日的行径不是用一个错字能够概括的,可他却意外地保持了心平气和,问李稚道:“为何要这样做?可是谢府待你不好,让你受了委屈,心中有不平的地方?”
“没有。”
“那是有人威胁逼迫你?”
“没有。”
“那你是为何要离开谢府?”
李稚骨子里是典型的东南读书人,尽管梁朝玄道思潮盛行,但他从小接受的仍是最传统的师生教育,和所有古典读书人一样,他发自真心地认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师在他们这类人的心中具有极其特殊的地位,而并非仅仅是传道受业解惑的先辈。尤其他是在京州长大,那地方遍地都是隐居的名士,儒学氛围很浓,在他的眼中,老师是这世上绝不可欺骗、也不能够违逆的人。
李稚抬起头道:“是广阳王府和世子给了我施展才华、实现抱负的机会。”
贺陵的脸上经常没有太多表情,自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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