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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看见那个“略”字直接笑出了声,他一开始不大理解李庭的这种心情,后来想这大约是一种奇怪的心病,世上确有父母不盼望着子女建功立业,惟愿他们无灾无难,哪怕是愚笨点也没事。也正因为如此,李稚从不在信上提他在盛京做什么,只模糊地说自己在当书吏,更从不敢有一字提及建章谢氏这些豪门大族。
在李庭的眼中,盛京等同于龙潭虎穴,而世家大族的人更是洪水猛兽,怕是提个名字都要吓得他魂飞魄散。
李稚仔细地回忆完了,没觉得那封信有何不对的地方,只记得信的结尾他提到一句自己结交了位姓谢的朋友,李庭一辈子没离开过京州,也不识字,在闭塞的乡下,一般平头百姓其实对这个姓不会很敏感。李稚思来想去,没想明白,又实在放心不下,于是打算托人回京州看看。
在李稚揣测家中是不是出事时,夜晚,平城的客栈中,李庭正坐在黑暗中,听着窗外的夜雨声,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那枚普通的黄纸信封,这封并不是李稚寄给他的家书,甚至连李庭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寄来的,但一展信他就立刻知道了这是谁写的。
信看完他马上烧了,连灰烬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但那封信上面的每一个字却像是牢牢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在赶路的这些日夜中,那些字句就不断地在他的眼前浮现。
李庭知道那孩子的日子难过,但他从没想过,那孩子的日子会如此难过。
当年京中大变前,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命运的先太子妃卫文君亲自将两个孩子交付给他,然而其实他只带了一个孩子出城,当时的赵衡只有两岁,还不到懂事的年纪,离开了父母哭闹不止,他将赵衡藏在竹篓中带出去,然而到了城外,他打开竹篓却发现其中空无一物,那孩子在他找马车时,自己翻出竹篓出去了。
当时的情势已经万般紧急,盛京到处都在搜捕叛党,尤其是在搜寻先太子的两个孩子,他不得已只能劝皇长子赵乾先出城,赵乾在听他说把孩子弄丢后,没有骂他,也没有发火,只说了一句“你在这儿等着,藏好马车和文牒。”然后头也不回地选择回城,他完全拦不住。
他在城外心急如焚地等了一夜,一遍遍想着自己罪该万死,想要进城却发现城早已经封了,就在他陷入绝望之际,赵乾却忽然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浑身都是血,用一件还算干净的外套遮掩了,他怀中紧紧抱着那孩子,那孩子与跟自己在一起时疯狂哭闹的样子完全不同,他安静地抱着兄长的脖颈,像是困了,但是也不闭上眼睛,头靠在兄长的肩上,一句话不说。
没人知道那晚两个孩子在城中到底经历了什么,赵乾只是朝目瞪口呆的他丢了一句话,“走!”
赵乾重伤在心肺处,撑着一直没敢看大夫,只草草处理了伤口,与他们分离后,赵乾被广阳王赵元带回黄州,赵元为了救活他,几乎将整个黄州的大夫都暗中找了过来,事后为了封锁消息,又将他们全部秘密处死。
几乎所有大夫都说赵乾活不了,然而赵乾活了下来,大夫们从没见过如此心志的病人,当时他的右手受伤,赵元告诉他无法保住右手时,赵乾眼神都没变一下,对大夫说:“能活下去就行,其他没关系。”也就是那个濒死时的平静眼神,让一旁的赵元印象太深刻,心中生出警惕来,继而改变了他们两个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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