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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狼藉中,老国公忽然抬手捂着胸口倒跌了两步,好在身旁眼疾手快的门生连忙去扶他,“老国公!快去叫大夫过来!”

老国公抬手示意他没事,他重新沉着气在案前坐下,顺了两口气,他抬头对着宾客道:“这宴会出了些岔子,这皆因国公府没有安排周到,诸位见笑了,小辈们继续宴饮吧,别害怕,来都来了,不要失了兴致。”

一群人忙应和他的话,老国公起身离开席位,四位尚书台的老臣也转过身跟进去,余下的人则是留在堂中继续聊天喝酒,没有人再提一句刚刚的插曲,但谁都能察觉到酒宴的气氛大不如前,且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侍者进来默默又迅速地收拾了那块摔碎的匾额,又很快地退下去,只有长案上那只琉璃杯盏还没有人收,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投去一眼。

李稚扭头望了过去,他盯着那只流转着精光的杯盏,许久才慢慢吐出了一口气。

内心被深深震撼的不只是李稚,国公府后堂中,老国公正在与同僚讨论今日之事以及商量对策。

“他怎么会回来了?是皇帝将他召回来的?”

后堂中你一言我一语,众人都觉得赵慎此次入京必然是为了复仇,慌慌张张说了堆没用的,没有一个说到点子上,老国公重新躺靠长椅上静静养神,仿佛周围同僚的议论声音都不再入耳。

这一头,李稚提前离席,出了国公府,身后宴会上,那群年轻人全都扭头看向他的背影,眼神微妙。李稚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汪循之死能够发酵到如此之大、影响如此深远,可以说与他脱不了干系,当日正是他指证赵慎,才最终逼得扎赵慎仓皇逃到了雍州老家,对方阴沟里翻船自然印象深刻,如今赵慎再次回来,以他的性格,势必不可能放过自己。

在国公府前,李稚当时一察觉不对劲就先退到了暗处,没有引起赵慎的注意,饶是如此,他还是被震住了。他不是怕事的人,但局限摆在眼前,他很怕遇到两种人,一种是卞昀这种全然意气用事的莽夫,还有就是如赵慎这种……纯粹的疯子。那一脚又一脚结结实实地踹上去,他笃定赵慎当时是想要卞昀的命。

李稚不是死脑筋的人,他既没有卞昀的家世背景,也没有卞昀常年习武的好身板,没必要拿命去硬碰硬,这阵子还是先不出门躲着些,沉住气总能把这件事慢慢解决了。李稚总觉得过了这两年,那位广阳王世子似乎比过去更加深不可测、也更为疯狂了。这是件好事,对方说,愿赌服输,而李稚想的是,久赌必输。

人在何时最疯狂?灭亡的前夕。李稚甚至怀疑那位广阳王世子的身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并不是没做过赵慎回来复仇的打算,若他是赵慎,要么等五年之期结束皇帝亲自召入京,这是下策;要么是在边境得了赫然战功回朝受封,这是中策;而最稳妥也是最实在的上策,则是干脆不再回京,一力经营老家雍州,盘活西北,反制盛京,谋时而动。

在梁朝,混迹西北边境的武将都懂一个朴实无华的道理,边将远朝堂。所以李稚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赵慎究竟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入京?还是孤身一人,不带兵马没有召令,就说来就来了。除发疯了以外,找不到别的解释,又一想,或许这就是真相。

也许不是每个人做事前都会思虑再三,像赵慎这样的皇室子弟,含着金汤匙出生,十几岁就手握兵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信奉的法则也一直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在边境待得憋屈了,就不管不顾想要回来耀武扬威一番,他自信他能够全身而退,只把这当做了一场游戏、一场赌局,或者正如所说,他其实压根看不上他们这群人。

但李稚又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李稚走在暴雨中,他想着事情走着神,没有注意到有辆马车一直不远不近地与他并行,等他察觉到不对劲,那辆马车已经跟了他一路了,他忽然反应过来,马车怎么可能和他走路一样快?撑着伞的手顿时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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