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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案前读书的皇帝闻言一怔,目光抬起,见皇后真在殿门外候着,心下一喟:“进来。”
皇后这才敢入殿,皇帝不作声地屏退宫人,开门见山地问她:“怎么让宫人传起话了?”
皇后低着眼帘:“臣妾怕陛下忙着,不敢搅扰。”
皇帝摇摇头,起身迎上前,引她去侧旁的茶榻上落座,又径自坐到她身旁,若无其事地笑道:“朕进来忙,一时不得空去看你。怎么,二十几年的夫妻,十几天不见就生分了?”
皇后抬起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臣妾不曾与陛下生分,只怕是陛下心里与臣妾生分了。”
皇帝想着近来的纷扰,对她这话并不意外,舒了口气,劝道:“你不要多心。”
皇后眉目间愁绪未散:“是臣妾多心,还是陛下真动了旁的心思?”她仍那样盯着他,眸色愈发深沉,“陛下若真有别的打算,不如直言告诉臣妾与凌儿。其实……臣妾也觉得凌儿性子过于和软,陛下若想另立储君,臣妾也……”
“好了。”皇帝攥住妻子的手,截断了她的话。
二人四目相对,他缓缓摇头:“你的话不恰当,若要朕说——凌儿是处处都好,唯独性子过于和软。”
“可……”皇后急于争辩,皇帝却又抢白:“朕早与你说过,朕要磨炼他的心性,让你不要多心。”
皇后深吸气:“陛下昔日所言,可还作数?”
皇帝反问:“若不作数,你当朕现下在做什么?”
他的话掷地有声,皇后心下沉了沉,不安渐消,但担忧仍在:“他这么大了,又不是不懂事的三岁小儿。陛下这样逼他,何不先将事情与他说清楚,再教他该如何做就是了。”
皇帝失笑:“你这是关心则乱了。”
皇后不禁怔忪,皇帝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朝政上的事朕可以教他,性子上的事却不是说就能说通的。这些道理若只是讲给他听,哪怕他依着朕的意思去做了,心里也未见得有多少赞同,唯有逼着他自己出手,他才能迈过这一道坎儿去,打从心底生出一股狠劲儿。”
为帝王者,必须得有那股狠劲儿。慈悲对着黎民百姓,狠劲儿冲着朝中政敌。
“可是励王……”皇后还想说,就算这都是为着卫凌好,那你就这样拿励王卫冲给卫凌磨刀?
但转念,她就把这话忍住了。
她在后位上坐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里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就算是夫妻再恩爱,她也不会天真得一心向善了。
权力争夺之间本就填着一桩桩取舍,皇帝若要舍卫冲来给卫凌磨刀,她自然也只能选卫凌。
说到底,卫冲不是她所生。若皇帝这个当父亲的都舍得,她又凭什么说舍不得?
可皇帝还是敏锐捕捉到了她那一划而过的善念,了然笑道:“你放心,虎毒不食子。朕虽是拿冲儿给凌儿铺路,事毕之后也不会亏了他。他的野心朕清楚,他若手里有权,凌儿便不能安心,朕到时会撤了他的实权,加食邑给他,让他舒舒服服地当个闲散亲王。这样待朕百年之后,你这个当嫡母的见了他也不必心里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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