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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怕家里过不下去,这王府里的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过了……倒不如死了痛快!”

当时安姨娘只能干巴巴地宽慰她,心下还有些感慨自己好歹活得比姐姐强些。可偏偏今日一早,家里就送了信来,那信一看就是爹爹写的,信里每一句话都是在要钱,开口就是要五百两银子,还说她若不给,他就亲自到定国公府来要。他说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女儿既嫁到了这里,定国公府就不能不管他们亲家的死活。

安姨娘读信读得浑身都哆嗦。家里为什么穷得揭不开锅她再清楚不过——因为爹爹嗜赌成性;定国公府拿不拿她的娘家当亲家她也明白——但凡真当亲家,她也不会孤零零地被扔在睦园。

但现下这些都不重要。不知是不是因为堂姐的缘故,她看到那些话的第一反应就是爹爹若真闹过来,胡大娘子只怕会当场打死她。

可是,让她自己拿钱给家里,她也拿不出呀!

她过门时,家里总共给了她十两银子充作嫁妆。后来裴三郎与楚娘子又都搬了出去,她一时虽也没受什么委屈,但要使钱的地方明显多了,逢年过节的赏钱还没了,每个月的月例银子都不够花,那点嫁妆早就填补了进去,连首饰都散出去了不少,哪里还有闲钱去填补家里的窟窿?

就那么一瞬间,她生活中一切纸醉金迷的壳子就好像都碎掉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岌岌可危,连生死都在一线之间,也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前与楚娘子相争有多可笑。

诚然,她那时候的相争其实也是为了弄些钱,因为她知道父亲总会跟她要钱的。可那会儿她好像被定国公府的光鲜迷了眼,竟觉得自己凭着一张脸就真的能跟楚娘子去争,全然忘了自己才有多少分量,人家又有怎么样的底气。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能全须全尾地活到这会儿不是因为自己有本事,单纯是因为楚娘子不跟她计较。可能是心善,也有可能是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是她的堂姐让她看明白了这些——她的堂姐在宁郡王妃眼里有多低贱,她在楚娘子眼里大概便是一样的。

安姨娘整整一夜都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姐姐的哭容,睁开眼睛又想起那封信。不知不觉间,一整竟就这么过去了,年初六清晨的阳光洒进来,她坐起身只觉得神思涣散,迷迷糊糊却莫名地想起来,楚娘子离府那会儿给她留过话。

楚娘子跟她说,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差人去那边回话。

她知道那只是一句客气,只是做正妻的在做大度,可是现在,她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

她不能真让爹爹闹到定国公府。胡大娘子要她的命就是一句话的事,而她若真死了,爹爹怕是连一滴泪都懒得为她流。

她只能去楚娘子那里碰碰运气了。若楚娘子能救她这一命,日后就算要在楚娘子手底下当牛做马地挨磋磨她也认了,她只想活下去。

是以安姨娘梳洗之后就让人去向胡大娘子回了话,说她想去给楚娘子问个安,求胡大娘子许她出府。

胡大娘子懒得多理她,随口就准了。

安姨娘就像怕胡大娘子后悔似的,一刻都不敢在府里多耽搁,当即就让人备了马车。到裴砚和楚沁在外租住的宅子时天色仍还很早,要外出办事的裴砚刚走,搬出来后睡惯了懒觉的楚沁则是还没起床。

楚沁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上辈子她从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这回搬出来一放纵她才意外发现睡懒觉竟这么痛快。

尤其是这会儿还冷着,天亮得也晚,再暖暖和和的被子里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可真舒服啊!

她满面挂着笑容,坐起身痛快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就听清秋小声说:“安姨娘来了,进来就跪在院子里,算起来有……有一个时辰了。”

伸懒腰的楚沁僵住,滞了半天,才将伸开的双手放下。

先后两世的纠葛让她对这安姨娘实在没什么好印象,一时只觉好心情都让她搅了,皱了皱眉便说:“你去告诉她三郎不在,让她省省,赶紧回去吧。”

“奴婢说过了。”清秋轻声,“可她说不求见三郎,只想见您。瞧着像是有什么难事,但奴婢问她,她不肯说。”

楚沁的眉心皱得更深了两分,她一语不发地先起了身,边踱去漱口洗脸边想办法,最后还是只能说:“先让她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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