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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胄运到后,队率拿着簿子清点,大叫一声:“嚯,便宜你们了,这可是一批好货。”

一车一车的掀开油布,只见齐地之枪、燕地之刀、楚地之弓,锋薄弦韧,纹路精细,密密整整排列着,雨滴坠在兵械上,铮铮直响,大雨冲刷得木黑沉沉、刃白森森。

队率拿起一把刀,弹在刃上,有金石之声。

笑的合不拢嘴,小声与他副手炫耀他与负责分发兵器的某个校尉是同乡,关系匪浅,这才拿到“上等货”。夸口这些兵器拿着,灭国灭城,也不是难事。

就在这时,一个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墙边的人站了起来。

他身形魁梧,站起便似一座小山,自得周遭之人侧目。他赭衣破烂,露出满肩满背结痂的疤,竟像是一审筋肉都被人撕碎过,再活生生长回来,难免扭曲虬结,观之可怖。

这里很多人受过刑,但没有人受这么重的刑,许是受过的都死了。

他穿过人群,周遭窃窃私语。

“干什么,干什么,要闹事是不是?”队率身躯骤然绷紧,手按佩刀,两个副手也警戒起来,大声呵斥他。

“还没到发兵器的时候,点着号来,急什么!去去去!”

那人止步一丈之远,雨水冲过他眉上的痂,他抬起头,微微一笑。

雨还在下。

血水混杂着雨水,流入沟渠里,长安城四通八达的沟渠泛着雪浪,很快将猩红冲刷殆尽。

尸首踢下沟渠,砖石上还留着血迹,他默默在车中兵器里翻找——一把□□、一把楚弓,一壶箭,一套铮亮的甲胄。

一样样扔到地上,每扔一样就发出钝响,囚徒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去打扰他。这人方才之前,几乎是只凭拳脚掌力,就杀死了三个拿刀背甲的士兵,杀最后一人时,扼住他的头狠狠撞在地上,也是这般震动砖地。

那人披上二十斤重的甲胄,撕下玄巾戴在手臂上,牵过队率的战马,拿到沾满血的籍册,将故队率的腰牌挂在了腰间。

“长安释囚,天下大乱。”他道:“兵械广发刑徒子,必有械斗夺掠之乱。人逢乱世,命如草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想死的,就跟我走。”

……

未央宫里也下着雨,齐元襄到椒房殿时,看见太尉蒋旭也来了,站在阙外,不知是进去过了还是刚到。

齐元襄心里紧了一紧,面对这个名义上的“军中第一人”,还是隐忍怒气,礼数周全,施拜称公。

太尉满脸愁云,草草应了。

“宫车晏驾,为何秘不发丧?”

“先帝有遗诏,先命太子登基,再行发丧。”

“那就速速扶太子登基,桂宫既有群阉乱党,此事就一刻也等不得!”

“明日,明日就请太子登基,主持大局。”

二人作别后,齐元襄阴沉着走进阙里,怒不可遏,厉声追问谁放的蒋旭进来。

鸾刀夺刀险些劈伤齐元襄之事发生过后,椒房殿经历了一场搜宫。

整个未央宫议论纷纷,流言蜚语不胫而走,但齐元襄我行我素,硬是把椒房殿的兵器都收走,守卫都只能拿木棍护卫,整个殿中不剩下一点尖锐厉处,都剩下任他处置的柔软才安下心。

他重重惩处了放人进来的守卫,正发怒时,听见背后一声问话:“孤是你的囚徒么?”

宫檐落雨,皇后站在雨幕后。

齐元襄数次碰壁,知道她脑子不清楚,也渐渐摸清楚门道,且哄着她:“臣错了,臣有罪。”低下头,看站她裙边的小太子。

小太子已会行走,这孩子从满周岁起,父母都处在变故之中,显得羸弱又钝笨,口齿不清,比寻常同岁的孩子显得小得多。此刻正牵着母亲裙角,走得歪歪倒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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